己的呼喚後,男人半垂下眼皮,他耐心地擦乾淨那些血汙,又小心翼翼地掠過結痂的傷口,花費了近一個小時才將少年清洗乾淨。
當男人謹慎地將少年抱到床上時,天已經完全泛白。在城市裡註定看不見的初日泛著橘黃色的光,照亮大地,時不時有過路的車輛發出嗖嗖的聲音,窗外不遠處的一家藥房屋簷下有一巢燕子,正嘰嘰喳喳地叫著。一夜未眠的男人站在床邊,聽著這些聲音發了會呆。
他對這些聲音並不陌生,有多少個夜晚,他就是這樣睜著眼睛熬到天亮,並不是身體不疲憊,並不是雙眼不睏倦,心臟都因為缺眠而在胸膛鼓擂般的咚咚抗議,但他就是不想睡,意識裡不曾停歇的恨意讓他睡不著,一天沒找到兇手,一天沒用最殘忍的手段虐死他們,他就一天睡不好覺。
男人想著,伸出手,輕輕放在少年的嘴唇上。這雙嘴唇因為咬齧而變得支離破碎,根本看不出原形,但男人卻突然覺得這雙嘴唇很熟悉——“她極力掙扎著,破碎的嘴唇努力蠕動”。
“在生命的最終,她望著黑暗天空下城市中的某個方向,被殺人者用牙齒咬得殘破不堪的嘴唇顫動少許,嘴角張開,嘴唇擺出他名字的口型。”
素妍死時,就是用這樣破碎的嘴唇呼喚他的名字嗎?就是這樣,曾這樣痛苦地,呼喚過他的名字?
指腹猛然下壓,讓熟睡的少年因為疼痛而啜泣起來。男人被這聲音驚醒,第一次面對這張折磨過的臉手足無措,他僵在原地,雙腿都不自主繃直,目光卻是死死盯住少年。
少年的雙眼緩緩睜開,因為眼皮浮腫,他只能透過一縫的視線觀察四周。他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男人,那張冷酷面癱的面容第一次出現崩裂,彷彿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終於出現第一絲裂縫。
“哥哥。”脆弱至極的呢喃從少年的口中吐出,少年的左手顫了顫,想要伸向男人,卻因為身體無力而失敗。
“疼。”少年又是開口,滿是糾纏血絲的眼裡溢位眼淚,沙啞的聲音哽咽起來,“很疼。”
男人的手又開始痙攣,甚至因為過度的痙攣而筋脈疼痛。金田任俯視躺在床上的羸弱而破碎少年,黑色的眼睛沒有溫度,面容也僵硬非常。最後他勾勾嘴角,彎下腰替少年掖了掖被角,語氣忽然柔和起來,“乖,哥哥就在這裡。”
“疼痛很快就會過去的。相信我。”
少年似乎聽懂了男人的安慰,在少許的啜泣後就再次陷入睡眠。
男人注視少年毫無防備的睡眼,從上衣兜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點上。吸著些微嗆人的煙,在肺裡過了一遍,然後緩緩地吐出去。男人在一片煙霧中眯了眯雙眼,黑色的瞳孔滿是陰鷙和其他一些更深的東西。
這一根菸男人吸了很久,直到覺得夾住煙的手指微微發熱才掐滅菸蒂,扔到床頭櫃子上菸灰缸上。
作者有話要說:
☆、P(二)
(P)17(二)
少年昏迷了兩天,而男人也照顧了對方兩天。
這兩天當中金田任又是給發燒的少年降溫,又是給流汗的少年擦身,就連少年因為噩夢而大喊大叫時,也是男人在床邊輕輕拍打少年的胸膛,語氣溫柔地哄少年再次入睡。
男人望著少年無意識流出的淚水,面無表情地拂拭下去,然後轉過身,走到不遠處的沙發上,默默抽菸。菸灰缸裡已經集滿了菸蒂,男人卻視若無睹,仍舊自虐般的酗煙。
變得更加沉默的男人已經整整兩天沒有開口,長時間的緘默幾乎讓他忘記如何言語。雙眼因缺覺而滿是血絲,嘴唇也一層層起皮。男人的目光始終望著天花板不存在的一點,整個身子如雕像般坐在沙發上,唯有時不時揮動右手,彈菸灰的動作才讓人覺出他並非一具屍體。
整個房子裡只有繚繞的煙霧還有些生氣,在空中無力地擴散遊蕩著。
男人的腦子鈍得很,莫名其妙地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機械性地回想自己潛逃的日子。
那真是一段生不如死的回憶。他像條老鼠一樣遊走在不同的地方,遇見不同的人,在每個地方都不敢多呆,就算偶爾定居,也只是在極小的範圍內活動。他剋制自己上網的時間,強迫自己養成定時定點吃飯睡覺解決生理需求的習慣,甚至強迫自己去記住每個接觸自己的人的長相,好在第一時間發現不對。他還養成了輕微的被迫害妄想症,任何人只要靠近他一米以內,他就會因為受到精神上的威脅而忍不住想去攻擊,所以他從不在一個地方打工太久,免得有人自來熟地拿他當朋友。他不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