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正前方的皇座之上,已經空無一人。在其下方,設立了一張鏤花太師椅,成了烈賢的座位。無論在烈熠走之前是否下達了聖旨,老宰相都是當之無愧的監國大臣。事實上在處理那些繁瑣到令人崩潰的事務上,沒有人的能力可以超越烈賢,甚至烈熠在這方面的能力都要相形見絀。屬於老宰相的,是歲月所累積的智慧,沉穩而賢明。
只是在沉穩的表象之下,烈賢還是難掩心底的不安。當同僚沒有注意到之時,老人總是會望著空蕩蕩的皇座出神。
最終,總是免不了黯淡長嘆。
烈熠並不知自己走後發生在南翥宮中的一切──或許說,即使他知道,也會裝作徹底不知。
安排父皇離宮,是他在那座宮殿中所做的最後一件事。雖然至今仍舊不甚明瞭,到底是什麼令烈熠放下了多年以來的堅持和執妄,一去不返。就最後的結果而言,自己最後的一位親人也永遠離開了南翥宮。那座看上去美輪美奐如夢似幻的宮殿,從今以後只會變得更加冷清。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理由再回歸那個地方?
烈熠也是凡人。既然是凡人,就無法掩飾心中的嚴惡。烈熠曾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傾夜,他,討厭這個地方。
現今的局面之下,真正需要烈熠的地方是軍營,真正需要他的人群是軍隊。前去與灩昊泠會面,出自無可選擇,出自心頭不忍,出自……管他出自於什麼東西!總之他義無返顧的去了,即使心裡明知那是背信忘義的行為。
還沒有踏入軍營,烈熠就已然覺得某種不對勁之處。
距離尚遠,他還不能判斷自己不再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變故。但是,無形的不安就這麼侵襲而來,令他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此行,他不曾帶上傾夜同行。畢竟是去見最不該見的人,哪怕是傾夜,他也不希望他知曉。還有一點理由,烈熠無法清晰的說出所以然,不過他還是覺得近日以來傾夜身上……似乎起了某種難言的變化。
烈熠當然不是不關心傾夜的變化,可惜在這個多事之秋,強悍如他者也幾乎被壓迫的難得喘息的空隙。而且烈熠也深知傾夜冷口冷心的脾性,若是他自己無意說出,旁人就算費盡唇舌也無法從他嘴裡問到什麼隱秘。
到了眼前,烈熠更是顧不得傾夜。他有責任,也有義務弄清那股令人煩躁的不安究竟是什麼?到底怎樣的變化,才能夠令整個牧野軍軍營彷彿被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下?
血腥味竄進鼻孔,刺鼻的味道似乎能夠將心肺撕裂一般。烈熠再也不能等待,腳下運力,在營門的哨兵根本來不及辨認來人面孔之際,他的身形已經掠入其中。
到處都是傷兵,染著血液的衣衫與繃帶,烈熠終於明白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從何而來。受傷計程車兵們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跡在長時間接觸空氣之後變作可怖的深褐色。
在士兵中間,有幾個行色匆匆的人來回奔走,手中無一例外都拿著各種醫療用具。他們的身上也全部是血,不過從他們尚且矯健的步伐來看,這些血跡並不屬於本人,而是從上著身上沾到的。烈熠認出其中幾位,應該是跟隨桑柘前來投靠焰赤的醫師。
“這是怎麼一回事?”烈熠太過驚駭,抓過身旁的一名士兵,劈頭就問。他甚至忘了要顧忌出手的力道,血液充上面頰,那名士兵的臉色瞬間變得相當難看。
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皇上。不,應該說以他這種最低階計程車兵身份,過去見皇上一面也難。遠遠的仰望過,大概連烈熠的面目都未曾真正看清。“我……我軍……打了敗仗……”也不知是因為被抓住衣領而起的嘆息,還是源自心中的恐懼,一句簡單的說話的結結巴巴。
“打仗?”那麼多士兵傷重,唯一的理由自然就是戰爭。這是不用思索也能明白的事實,但是烈熠還是不明白──至少在他的記憶中,臨行之前不曾下達過任何關於戰事的命令。一路回來,看到相對平靜的焰赤大地,也完全不像是受過侵略的樣子。
既然不是進攻別國,也不是被別國侵略,那麼,到底從何而來的戰爭?
烈熠的雙眼眯起,與灩昊泠同一個模子印出的狹長眼眸,在這個時候也顯得殺氣四溢。“打的什麼仗?由誰率領?”
“赫……赫連將軍!”一個名字說完,那名可憐計程車兵已經大口大口的喘氣。烈熠明白,再也無法從他口中問出什麼。然而沒關係,既然已經知道是誰,找他本人詢問,無疑要快捷的多。
赫連遠遙的帳篷呈現出褪黃色,在尚紅的牧野軍營中自然顯得格外突出。不管從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