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忌凝神聽著,目光從紀凌轉到謝清漩的身上:“你這麼沉得住氣的人,這次怎麼就亂了陣腳?不論是人是妖,各有陽壽,各安天命,絲毫亂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
謝清漩長嘆一聲,也不作聲。黎子忌忽地一把按住謝清漩的手腕,指尖搭上脈門,細細諦聽,半晌俊臉泛青,眉頭緊蹙:“小漩,你。。。你。。。你怎麼也被這鬼藤纏住了?你跟他到底怎麼了?”
9
謝清漩抽回手來,幽幽吁了口氣:“你可記得師父說過我命中有顆魔星,一旦撞上,孽浪重重,致死方休。實不相瞞,做法時我便有心與他同歸於盡,只瞞著小汐一個,鬼藤纏身時我壓根沒去遮擋,實指望一擊而中,誰知這孽障竟不是我能除得了的。”
黎子忌嫌惡地盯了紀凌一眼:“太傻了,你們的嫌怨竟如此之深?”
謝清漩苦笑一聲:“你是知道的,我不做法時便是個廢人,一旦施法劍又不能虛出。偏偏此人是個王爺,偌大一個京城便是他家的地盤,仗勢欺人,我一再隱忍,但他不識進退,把主意打到小汐身上,這人心腸狠毒,恣意妄為慣了,必不能放過我們,再者這東西戾氣日盛,早晚為禍天下,此時不除,更待何時。”
黎子忌交抱著雙臂沒有言語,半天嘆出一口氣來:“早知如此,你當初何苦下山,有我和子春在,怎麼都不會讓你們兄妹受人欺負。”說著眉心一皺:“當年子春問過卜,明明說魔星位居西方,遇金則敗,才讓你搬到京中借這皇城的紫氣避那股邪魔,怎麼反送到他門上了?”
謝清漩苦笑著搖頭:“師父常說,宿命玄妙,變幻無常,卜者卜一時,豈能盡知天命。”
黎子忌“呸”地一聲截住了他的話頭:“明明是子春技窮哄你,你還真信?”見謝清漩只是微笑,他低頭看了眼紀凌:“京城有這東西的根脈,留在這裡收不了他,不如我們將他帶回山中,找到子春再做商量。”
謝清漩聞聲點頭:“如此甚好。”
黎子忌把紀凌往床裡一推,自己蹬了靴子,盤腿上床,謝清漩聽見響動,不由“咦”了一聲。黎子忌扶起紀凌,雙手按在他後心,對謝清漩說:“你跟這孽障命魂相牽,他昏沉著,你那口氣也提不上來了吧,此去宕拓嶺,路遠山高,不乾不淨的東西又多,沒有那護心的神力,莫說施法,只怕你到都到不了。你身上的鬼藤我斬不斷,只好給把這東西弄醒,也算助你一臂之力。”說著又是一笑:“那桂花酒可不能白喝。”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只聽得帳間“噗”的一聲,接著便聞到一股子濃濃的血腥氣,謝清漩只覺丹田一暖,胸腔裡一陣舒泰,估摸著紀凌吐出淤血,醒過來了,那護心的神力也已回到自己身上。
再說紀凌乎乎悠悠睜開眼來,但覺胸前奇痛無比,四肢痠軟無力,口中一股怪異的甜腥,再看眼前素帳窄床,顯見不是王府。正詫異間,一個錦衣少年湊到自己面前,只見他星眸朗目,眼梢上揚,一副聰明樣子,看著自己似笑非笑,眼光中卻含著刻毒:“你叫什麼?”
紀凌冷眼瞅著少年,並不答話。
少年雙手一振將他重重拋回床上,紀凌腦袋正磕上床架,好一陣金星亂冒。一旁有人替他答道:“他叫紀凌。”
紀凌聽到那個聲音,急急抬頭,床邊坐著一個青衣人,眉目淡定,神采怡然,正是謝清漩。一瞬間,回憶走馬燈似地在紀凌腦中晃過,那暴風雨的夜晚,零落的紫藤,蛇一般的枝蔓,寒星似的眼睛,閃著冷光的寶劍,還有那穿透心肺的劇痛!他驚呼一聲,捂住胸口直退到床裡,手在心口按到一個洞,摸一下竟直伸入了胸腔,紀凌驚得一頭冷汗,低頭去看,只見自己赤著的胸前赫然一個透明窟窿!
“謝清漩,你這妖人!做了什麼妖法?你,你,活膩了嗎?快快除了這鬼東西,把本王送回府中!”
紀凌正呼喝間那少年一騰身,抓住他頭髮,將他朝床柱上狠狠一撞:“你以為你還是王爺?告訴你,你現在就是那籠裡的鳥,釜中的肉,爺?我才是你爺,爺爺叫黎子忌。你再敢對小漩惡聲惡氣,我叫你生不如死!”
++++++++++++++++++++++
曉星盈盈,天色微微透出蟹青,兩駕馬車悄悄地駛出了窄窄的朱門,前一輛是白馬駕的錦車,後一駕車由一匹栗色的老馬拉著,油布車身,煞是尋常,兩車並行,頗有些詭異。錦車之中擺著一張几案,案前置著一盞醇酒,黎子忌一手執著酒盅,一手挑開車簾,望著一旁的油布車,嘆了口氣。對面的小汐眼眉一橫:“怎麼,嫌我家的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