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漩怔了怔:“時運無常,天機叵測,自然有算不到的時候。”
紀凌拿話去逗他:“你日日賣卦,按這十一來算,錯了不知多少遭了吧?”
“我只錯過一次。”吐出這句,謝清漩便咬定了嘴唇,紀凌知道那斷然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好奇,卻也不忍逼他,尋思著怎麼幫他繞開話去,視線落在他潤白如玉的臉上,忽地就想起了那隻白玉板指,再從板指想到黎子忌,脫口便問:“你怎麼認識的黎子忌?”
謝清漩沉吟了一陣,紀凌正當他不肯說呢,他卻接過了話頭:“八年前,他慕名而來,與我談論命理,就此結下君子之交。”
紀凌初聽他說“君子之交”,心頭一輕,可想著想著,就有些不是滋味,總覺著謝清漩對黎子忌存著偏袒,這四個字含譏帶諷,竟是拿來噎自己的。
謝清漩彷彿猜得到他的心事,淡淡地添上一句:“我知道你跟他有些誤會,可這人確是個至誠君子,也是性情中人。”
紀凌冷笑:“至誠?你們這五年間的熱鬧,我可全聽說了。他對你那點心思,你會不知道?我跟他的差別,也不過是一個敢做,一個不敢。”
謝清漩臉色驟變,一時說不出話來,紀凌趁勝而上:“謝清漩,這天下間的事,可不是樁樁件件都那麼容易!他黎子忌傻,肯忍著口水,把塊紅燒肉當成菩薩供,我卻不是這樣的善主,你也少擺那副君子嘴臉!人生濁世,哪裡撇得乾淨?誰又比誰清白了?什麼都是假的,眼前這點快活才是真的,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快活?”謝清漩嘴角一勾:“身不由己便是快活了?”
“你敢說你沒一丁點兒感覺?”紀凌狠狠瞪住他:“你要真那麼清心寡慾,也不會跟我纏這麼久!”
這句話摔出來,兩人俱是一驚。他和他,也就隔了這麼層窗戶紙,不捅破,揣著明白作糊塗也好,拿了糊塗當清醒也罷,再是各懷心事,總也混得下去;這一旦說破了,是真是假,該分該合,當下就要見分曉,可人心這東西,哪有那麼黑白分明,又怎麼剖析得清,就算是剖清了,也不過是快刀斬亂麻,喀嚓一刀,當斷的不當斷的一併斬去了首級。
“也該把話說清了。”謝清漩轉過身去,單留個背影給紀凌:“凡是皆有緣法,有善緣、有惡緣,你我這般便是孽緣,且不問這緣因何而起,走到今日,卻快到頭了。”
紀凌哪裡肯放他,一把攥住他胳膊:“你說到頭,便到頭了嗎?你答應過,這身子總是我的。再者,我就不信,你也是個食髓知味的…”
“夠了!”謝清漩喝住他的話頭:“不過是聲色二字,哪有堪不破的?昔日我是為宕拓派留你,眼下我跟宕拓已無瓜葛,跟你自然更沒了干係。”
紀凌恨得咬牙:“你為了誰,情不情願,我都不管!只是有一條,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我想要的東西,斷沒有放手的道理!”
謝清漩淡然一笑:“天意難違,你還拗得過命去?”
一抹浮雲遮沒了明月,院子裡暗了下來,四下裡影影綽綽的,彷彿藏了無數雙手,藉著夜色翻雲覆雨,世間蒼生於是哭哭笑笑、分分合合,總不由己。
——'待續'——
紀凌醒過來的時候,依稀聽到陣“撲愣愣”的響聲,睜眼看去,一團白乎乎的東西飛出了窗外,謝清漩輕輕掩上窗戶,熹微的晨光中,他垂著頭,垮著肩膀,說不出的疲憊。
紀凌剛想叫他,卻見他轉過身來,摸到了桌邊,一手扶了油燈,一手拿出張小小的白紙,往上火一靠,“哧”地一聲,清白作了焦黑,轉眼灰飛煙滅。
紀凌伏在床上,一動不敢動,正想看看謝清漩還有什麼舉動,門板突然給人擂得直顫:“快起來吧,早飯都要涼了!”
紀凌一面暗罵陸寒江壞事,一面假模假樣地打著哈欠,裝出剛被吵醒的樣子,誰知剛坐起了一半,便聽到門扇“吱呀”一響,謝清漩竟把門給開啟了。
紀凌麵皮再厚,也不免尷尬,趕忙抓過被子擁緊了,再看陸寒江更是把個臉漲成了大紅椒,往後直退:“我只是來喊一聲,不急,不急,你們慢慢來…”
謝清漩微微一笑:“不妨事,來得正好,我有事與你相商,進來吧。”
陸寒江推讓不過,猶猶豫豫地挪進了屋,照說都是男人,謝清漩穿戴地整整齊齊的,紀凌雖窩在床上,也有被褥遮擋,總不會春色無邊,可這屋裡偏是有股子淫糜的氣息,叫人禁不住的耳熱心跳,陸寒江眼睛不知該往何處擱,乾脆來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倒也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