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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他把我放下來了,卻不肯放我走。他不敢擔下天地覆滅的責任,卻又想看到我能做到哪個程度。

所以我逃走了。

“……冼天錄所言是為真。”他沉默半響,才道,“七百年前卻只有前篇。我不慎讓你離開,天地無支撐之物,天界平衡將破,此為我失責,然而你已拼所有入下界,又於機緣巧合之下救下松北月。彼時他正渡劫失敗,元神潰敗之際恰巧遇你,也算是他的緣分。我並未阻止,是因尚未發現天界將覆。”

——我不欠你了。

他說,氣息如天際一卷雲霧般渺然,卻又湊得極近,一隻瘦削的手蓋住了我的眼睛,清淺的呼吸在我肩頭逐漸停滯。

散仙之軀得來不易,下界從未見有得道者長期逗留。

他於四百年前為我所救,強抑修為四百年,單單等之後死於救我,當真僅僅是緣分?

“三十年前,冼天錄昭告天下,‘九州將變,星辰不復’。天界時已有崩塌坍倒之象,不得不尋找替代品,然而灰飛煙滅者不計其數,卻連減緩都不得半分。你已在下界三百七十餘年,仙界之人下界需壓制修為,或以分|身下界。我已決定尋你,不惜代價將元神一分為二,青陽子入紫霞派,借門派之勢尋找異象,原預以雲和魔教之子身份同時尋你,卻不想玄陽將雲和之軀帶回。後青陽念與你有師徒之份,放你離開,松北月尚以為青陽子為上界之人,單單殺了這一人,卻不想反令雲和恢復了記憶。”

繞來繞去,卻得了這麼一個答案?

只得了這麼一個答案!

我抬頭欲笑,然而長久的寂靜中,卻只聽見了一聲淒涼絕望的長嘆。

“……那寧寧呢?”我最後問。

他沉思片刻,只深深看了我一眼。

“她不過下界一凡人耳。命中遇上不該遇之人,得此下場,也是緣分。”

我從喉嚨裡發出類似笑的聲音。

“不該遇之人——師兄,你來說說吧,你該不該遇上我?”

我凝視著他鬆動的眉間,其中似乎是難得被驚詫籠罩了,難得溫順地低頭笑了一下,動作緩慢而狠戾地拔出於電光火石間插|入他胸膛的羲和劍,沾著溫熱血跡的手微微顫抖著,抬頭的語調卻依舊鎮定的近乎瘋魔。

“你可曾預料到這個?”

41結局

上窮碧落下黃泉……

此生無悔。

刺眼的血跡佈滿視野的邊際;我斂下眉;一時間神思恍然的竟有些不知身在何處,手掌中滿是刺目滾燙的血跡;他就倒在我腳邊;捂住傷口,深深地望著我。

漫天飛雪,大片大片的雪落在了他身上;不一會兒就疊成了一層淺淺的白色。

他眸色漆黑,如浸入墨汁歷經萬千工序精心染制而成,容顏精緻;連驟然失血的蒼白臉龐也反透出一股冷然中夾雜著微融的意境出來。

我持劍長立;寒風呼嘯而過;劍尖抵在堅硬的地面上,意識在漫長的寂靜中消泯,又有誰知道是我在持劍,亦或是劍在支撐我?

哐當——

金屬重重撞擊在地面的聲音喚回了我僅剩的理智,我下意識一怔,低頭已望見羲和劍無聲躺在腳邊。銀光閃閃的劍身之上,骨力遒勁的羲和二字映入眼底。

師兄……

“你我如今,”我沙啞道,“兩不相欠。”

我欠的人太多。

前方路途漫漫,欠她的我已無法償還,然而他,我卻還得以補救。

我回去。

回去做天地的支撐,還他當初將我放回來的情誼。

“雲玄——”他忽然嘶啞道,我從未聽過他如此艱澀的嗓音,彷彿蘊藏著萬千情緒於其中,不復冰冷,卻猶如砂石在喉間滾動一般。

我回身望他,血幾乎染紅了他滾銀繡紋的長袍,顏色刺目的幾近令人心悸。

可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傷他極重,混雜進去的魔氣也足以讓他有一段時間無法動彈。

我慢慢轉過身,心頭卻是從未有過的明朗起來。

一場場,一幕幕的景象在我面前飛速掠過,喜悅或悲傷,哀痛或恨意,希望或絕望。若是我掙脫出來只能讓他們落得一個異常悽慘的結局,又何必出現呢?

我本該被囚於玄靈潭下,這四百年的時光,已是罔顧萬千生靈偷出來的了。

天界還能支撐幾個四百年?

若是天界坍塌,人界在須臾間也只得傾落,更逞論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