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林逋。”
“你確定你要這麼說嗎?”雪見的言語裡是滿是白雪飄零的寒意,乾淨、純粹,帶著自天而降的凌冽和與生俱來的溫暖,“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否定的,是梅疏影一千年來的追尋?”
“我不知道梅疏影是不是活了這麼多年,不知道他是不是找那個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的詩人找了一千年,但是我知道,我不是他。”水清淺對雪見說,聲音冷冷的,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雪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梅疏影時的情景——他是天山的雪狐,天生就是帶著寒意的,所以對梅疏影有種天生而來的親近感。
但是那時候,雪見投在月黃昏身上的眼光比投向梅疏影的要來得多得多。因為雪見是第一次看見除了雪的白色和血的紅色之外的顏色——那時的月黃昏還是穿著和現在一樣的黑色,冷漠堅硬的身影亙古不移,眼神空洞得讓人深感無力。
可是之後,他就再也不能把眼睛從梅疏影身上移開了。雪見還記得,那是五百年前天山的雪夜,梅疏影穿著一身的白,那白色很乾淨很乾淨,但是卻融不進周遭的景色中。他笑得很溫暖,那種溫暖像極了天山久違的陽光,空有暖意的表象,卻沒有熱乎的內裡。
但是,雪見最不能忘記的,是梅疏影嘴裡淡淡的血腥味。那和他身上帶著的人類的冤魂製造出來的血腥味不同,那是從梅疏影的每一個毛孔裡滲出來的血腥氣味,帶著梅花的冷香,每一滴都足以落地成冰。
後來雪見才知道,那時的除妖師進行了一場針對妖怪的大掃蕩,而梅疏影剛剛血屠了三大除妖師宗族滿門。在別的妖怪看來,他殺伐果斷無堅不摧,但那只是因為梅疏影沒讓他們知曉他受到的傷有多重而已。
可是,梅疏影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的。所以,他到了天山。
雪狐天生帶有治癒之力,那是受天眷顧而得的力量,比一般的靈草要來得有效。梅疏影告訴雪見,他還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再沒有多餘的時間拿來養傷,只要能在短時間內治好他的傷,他可以用自己所有的任何東西來交換。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除了他。
雪見的興趣馬上就來了:“他是誰?”
然後梅疏影坐在空曠的雪地裡,在浩瀚的蒼穹下,絢爛的星河中,緩緩地為雪見講述了他的故事。
“我只恨自己當時不知道浮生若夢,不然的話,我一定想法設法地讓他與我一夜白頭,永不分離。”
那眼神真的太傷太深邃,雪見幾乎是立刻就點了頭:“好。”
只是雪見的治療終究只能安撫表面,梅疏影的傷還是真真正正地落下了。按照雪見的意思,梅疏影應該好好地在天山上呆個兩三百年,有天山得天獨厚的環境和他的照料,梅疏影的傷一定會好得不能再好。
可是,梅疏影不願意。靈魂的轉世與降生對他們來說不過眨眼一瞬,兩三天的時間,他都耗不起,更何況兩三百年呢?
雪見冰冷的目光在水清淺的身上狠狠地戳了幾個洞: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不過不是你的話,疏影何至於現在還拖著一身的傷!
但是你卻說你不是他尋找的那個人!
你是想要他的命嗎!
雪見的手高高揚起,凌冽的寒風四起,尖銳的冰凌毫不留情地直擊水清淺!
雖然雪見和水清淺的距離近得邁步即達,但是雪見的起手其實是有一點停頓的。所以森羅、封孤和月黃昏其實都是可以出手阻止的。
但是他們沒有。
妖其實是一種特別自私特別隨心所欲的一種生物,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你就要拿我覺得適合的東西來換,不然的話就別談。不然的話,梅疏影何至於為了治病看傷千里迢迢地跑到雪見面前說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別說現在是水清淺了,就算現在站在他們面前即將遭災的是王老虎或者任何一個妖怪,他們都能坦然的袖手旁觀。
可是,梅疏影動了。
無數的白梅花在水清淺的身前聚集,形成了一道淨白無晰的牆壁,梅香陣陣,將所有的威脅全都阻隔於外。
梅疏影應對得輕巧,嘴角邊卻滑下了一道鮮紅的血跡。那道血跡明明紅得像火焰一樣足以灼傷人的眼睛,但是卻又帶著奇異的白,還有淡淡的、揮之不散的冷香。
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雪見的眼神立刻就變得慌亂:“梅……”
梅疏影微笑著輕輕擦去嘴邊的血跡,在水清淺轉過身來之前就變得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