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就到了白石峰下。山下已陸陸續續聚了百十位道士,數里驛道雜草不生,飛沙撲面。
山腳一塊殘碑,刻字殘損不堪。華玄一面打量著那塊石碑,一面捧過旁人遞來的茶碗,一飲而盡,抹抹嘴角,又給華清端了一碗。
眾道士好一陣厲兵秣馬,待黃昏時分,空地上突然出現一道一人來高的金字真咒,咒文由上到下慢慢顯現。
不到片刻,斗大的符字霎時金光大作,形成一個巨大法陣,將百十名道士都護在陣中。
華玄感受到驟然充盈體內的法力,悶笑道:「華陽師弟的功力又精進了不少。」
華清應了一聲,解下腰間收妖葫蘆,將雌狐倒在地上,一劍斬了,那狐頭滾了兩滾才停下。道行低的道士爭相恐後地用手去蘸狐血,抹在自己面上、頸上、手上,直到斷頸再也流不出血來。
華清唸了聲道號,掐著玉清訣,招來青光護持,率先踏過碑界。餘下的道士仗著有狐血護持,也跟著華清一道躍過碑界。
山中許久未有人煙造訪,只看見瀑布垂簾、猿聲應和,遍地野果閒花,爛漫自賞。
華清走了一段,回頭一看,見有泰半道士都停下腳步,對著景色出神,不由輕咳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華玄走在他背後,手中捧著指路羅盤。時不時從花穗藤蔓下貓著腰鑽過去。
就這樣走了數里,景色仍如仙境一般,數十種羽色華美的禽鳥在淺溪中棲息,溪水從雪白的卵石上緩緩淌過。一路行來,原本的殺戮之心竟所剩無幾。
華清微皺了眉,正要責罵,突然望見不遠處建著一座山城,連忙舉起右手。道士們這才如夢初醒,紛紛亮了法寶,凝神戒備。
華玄與華清對看一眼,把負在背上的玉真幡解了下來,往地上一插,道聲:「疾!」
寶幡霎時展開,幡頂現八品蓮臺,四周青光大盛。華玄連喝三聲:「大,大,大!」
原本只有一人來高的寶幡,聞聲而長,華玄一躍而上,升到半空中,破風疾行。
他衝在最前頭,片刻之後便到了狐鎮上空,眼前所見之處都是妖氣沖天,大道上閭閻縱橫,陣陣絳色輕煙凝聚不散,整座山城如同身陷雲海。
華玄伏低幾分,手搭在膝上,玉真寶幡從半空俯衝而下。身後的上百名道士跟著殺入城中。
街上的紅霧越發濃郁了,溼漉漉的煙,卻帶著幽幽暖香。察覺有生人入侵,四方路口,漸漸趕來些貌美的女子少年,種種風情看得人眼花繚亂,一出手卻萬般毒辣,和攻進城中的道士殺作一團。
華清早有準備,朝華玄一招手,又從懷裡掏出一樣寶貝,託在掌心,那東西玲瓏剔透的,原是一座小小的玉塔。
待華玄一把把他拽上寶幡,硃紅霧氣如海潮升卷,託著這兩個人,華清這才掐著法訣,將玉塔往空中一擲,見風而長。
十餘名機警的狐妖見勢不妙,往後疾退,可不出幾步,就被一道柔和的法力擋下。寶塔從天而落,將這百十隻狐妖兜頭罩住。
見華清祭出法寶,華玄雙腳踏著寶幡,也捏了個法訣,臉憋得通紅,肚皮慢慢鼓起,猛地一張嘴,一股三味真火從嘴裡噴出,把那座玉塔燒得通紅,半盞茶的工夫,腹部才漸漸平了。
這變故突起,塔中哀號連連,方寸之地真如人間煉獄一般。塔中群妖,忽而作狐鳴,忽而出人語,討饒的悽切,謾罵的悲慨,聲音直衝九霄之上。
數里之隔,沉寂已久的狐洞,驟然洞門大開。韓倚樓一身暗紅大氅,烏髮不簪,臉色陰沉,領著十座長老,架一股妖風直撲山城而去。
華陽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從榻上掙坐起身,才發現洞中已亂作一團。
他怔怔地站了一會,突然明白過來,胡亂穿戴好衣服,匆匆走到堆放兵器的石洞,挑了一把順手的鐵劍。正要往外走的時候,突然聽見洞外滾滾旱雷,一聲大似一聲,洞頂不住的落下些碎石,躲得慢的已被砸得頭破血流。
偌大一個狐洞,一時間竟是地動山搖,眼看著藏身之所坍塌大半,華陽吃了一驚,摟起幾隻現了原形、在過道上閉目待死的狐崽,右手倒提長劍,用手肘撐著石壁,搖搖晃晃地朝洞外跑去。
眼看著出口近在眼前,忽然又是一聲炸雷,地面猛地搖晃起來,灰塵石礫狂風驟雨一般砸落,華陽兩條腿怕得直抖,只得氣喘吁吁地蹲下來,一手捂著頭,一手把懷裡的幾隻幼狐又摟緊了幾分。
好不容易等風平浪靜了,正想爬起來,忽覺頸間一涼,竟架上了一把寒光凜冽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