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他顯得非常渺小。那些畫被仔細地裝裱好,目前暫時擺在客廳裡,因為舅舅的工作室已經亂得沒有地方能放了。
就在向日的舅舅和舅母吵架的第二天,何嵐沒來上學,據說是因為老家有急事,請假回去了。第三天他還是沒來。第四天也是。
直到第五天他才重新出現。那時已經是星期六了,向日正在心姐的餐廳裡擦桌子,突然有人敲了敲他旁邊的玻璃窗,他一轉頭驚訝地發現那傢伙沒心沒肺的笑臉,後者招招手示意讓他出去。
得到心姐的許可向日才出去跟他見面。見那傢伙揹著揹包,一臉疲憊的樣子,他有些吃驚地問:
“你該不會剛從火車站回來吧?”
“嗯,是啊。”他依舊笑著,“有什麼關係,反正順路嘛。”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打電話到你家,你表弟告訴我才知道的。”
“你怎麼回去這麼久?出什麼事啦?”
“嗯,也沒什麼,就是爺爺身體不好,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向日回頭看看店裡,只見心姐笑眯眯向他們走來。
“嗨,小帥哥!”她開啟玻璃門,先眉飛色舞地跟何嵐打了聲招呼,然後才跟向日說,“向日,你就跟你朋友一起回去吧,我們今天提前關門,反正也沒什麼客人!”
“可是……”
“哎喲,沒關係,大不了你明天早點來就好啦!走吧走吧!”
“收工了就走吧,呆子!”旁邊的何嵐一下子攬起向日的肩膀把他拖走。
“哎等下,我還沒脫圍裙呢……”
“幹嘛脫啊,不是挺適合你的嗎?”
“……你妹!”
他們家住得挺近,回去的時候也順路。由於天氣冷,這個時候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除了偶爾疾馳而過的車輛,彷彿這條街道都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一路上何嵐意外地沉默著,導致向日忍不住偶爾側頭看他。那傢伙揹著黑色的大揹包,看起來很沉,身上穿得很單薄。好像入冬以來他一直都穿的很少,就連早晨騎車的時候也是。真是的,這麼冷的天氣毛衣不穿、圍巾也不戴,耍酷很好玩麼?
他現在的神情是向日從來沒有見過的,不浮誇,不嬉皮笑臉,不討打,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的路,昏黃的路燈在他臉上投下光芒和陰影,柔和而平靜。向日恍惚地想起就在幾天前的早晨,對方在同樣的路燈下笑起來那副不給陽光都能燦爛的樣子,跟現在簡直像判若兩人。
這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恐怕他爺爺病得不輕吧?
說起來,除了知道他老家在北京、他跟父親似乎關係不好之外,向日對他的家庭情況一概不知,也不知道是因為前者的疏忽還是後者刻意的迴避。
“幹嘛一直偷看我啊,少年?”這時何嵐又露出平常那副不正經的笑容,“今天終於發現了我帥氣的一面了嗎?不過可惜啊,我的心已經是屬於美女老師的了……”
“不要臉!”向日罵了一句,佯怒的同時鬆一口氣。
還好,還是平常的他。
快到向日家樓下的時候,何嵐拉開揹包的拉鍊,把手伸進去,掏了半天才拿出一個類似於錦囊的東西。他拎著錦囊的繩子把它晃到對方眼前:
“這個給你。”
向日愣愣地伸手接住錦囊,感覺到裡面沉甸甸的,忍不住問:“什麼東西?幹嘛給我?”
那傢伙撓撓腦袋,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你就當聖誕禮物好啦。”
“聖誕?還有一個星期耶?”他越發覺得奇怪了,“而且,那不是外國人才過的節日嘛?”
“所以說你呆頭呆腦啊少年,”何嵐搖搖頭,故意作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做人呢,要學會與時俱進,洋人都可以過中國年,我們怎麼就不能過聖誕節?”
“是啊是啊,說的好有道理啊。”
論嘴皮子功夫向日就算再活三輩子也未必是何嵐的對手,他乾脆不再爭辯,直接鬆開錦囊的囊口,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手心上,冰涼的觸感。
是一條項鍊。鍊墜子是半透明的綠色,有點像玉,又像翡翠。他對首飾一向沒有研究,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貴重的東西,一時有些猶豫該不該收下。而且一個男的送項鍊給另一個男的,感覺似乎很彆扭?
“哎呀,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你放心收下吧。”何嵐一眼就看出他的猶豫,說,“我奶奶去寺廟祈福的時候一下子買了十幾條,你就當護身符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