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百零三年的時候,他迎來了一個尊貴的夥伴。
白帝少昊,西界之主,要打破封印,進入這個月光族的禁地枕骨城,並不是十分為難。
他也不是常來,一年裡統共也就這麼幾次,每次約莫一天,就在三尺開外,不發一言看它。
他喜歡這把劍,已經喜歡了許久,但他是白帝少昊,既不能強取,也不能暗奪。
所以他只是來看,隔三尺距離,看劍上每一道花紋,每一個缺口,聽它被風吹拂時發出的錚鳴。
看了上千年,仍是這三尺距離,他沒有越界,也算磊落光明。
直到那一天,怒魄突然人間蒸發,失去蹤影。
月光王失了一顆心,又失去怒魄,最後整族被貔貅太歲所滅。
而白帝少昊,則自此添了樁心事。
在他還沒有看厭,還仍然喜歡的時候,這怒魄居然自行消失,再沒有一點影蹤。
於是這喜歡就成了遺憾,比喜歡更大,成了記掛。
不大,也不算小,一直在少昊心裡橫亙著的一個記掛。
“我是喜歡過那把劍,但我沒有得到它。有時候剋制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為記憶越過了很遠,所以過很久少昊才又追了一句。
“所以,我該感謝你剋制地喜歡我麼?”
殿裡燈盞仍在無聲地燃著,在一片死寂之中,白澤突然拔高了一點聲線。
“感謝你並沒有強迫我做任何事,只是在我元神釘了不死符,讓我永永久久地活著。”
“感謝你賜給我青鸞,賜他不死,受盡苦難!”
“感謝你佛法無邊,但仍慈悲為懷!!”
一聲之後,白澤的聲音就低了下去,一句比一句更沉,到最後就好似一塊堅硬的玄鐵。
少昊沒有說話,只是臉色略略蒼白。
頭又開始疼了,眼睛也似乎蒙了霧,白煞煞一片。
眼前的白澤不太分明,但仍能看得出比以前更瘦了,下巴更尖,更顯福薄。
並不算太稀奇的一隻神獸,出身來歷不明,敏感優柔,說起來,真是一點也不符合他白帝的胃口。
可不知為什麼,自從在下界第一次見到他,自己的心就莫名動了一動。
那時候是春,他看到白澤時,他正和青鸞在一起,懶得骨頭都酥了的模樣,提著個酒壺,坐在藤椅上打磕衝,壺裡竹葉青灑了一地,聞起來味道很衝。
青鸞本來也是坐著,正調笑他,見到少昊連忙就起了身,行個禮,道:“白帝大人。”說完就去推搡還在雞啄米的白澤。
白澤於是就抬了眼,因為被青鸞催促,打個哈欠後勉強說了一聲:“見過白帝大人,大人要喝酒麼?”
樣子似乎和少昊很熟,見過這尊貴的上神百千次,一點也不稀奇的模樣。
酒少昊自然沒喝,這種人界幾文錢一壺的下等竹葉青,白帝大人婉拒了,應卯兩句後便自離開。
到晚上回到西華殿,他也照常睡下,入夢很快,一切如常。
他的夢並不多,而且往往重複,但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夢突然便有了新的內容,他居然夢見了白澤,看見他醉得水波粼粼的一雙桃花眼,正吊兒郎當地提著酒壺看他,道:“白帝大人,你又來了,大人要喝酒麼?”
之後他就醒了,頭疼欲裂,坐在西華殿的冷階上,反覆詢問自己為什麼要對這樣一個神獸上心。
沒有人知道白澤的來歷,他問過各路神仙,大家都說白澤是隻異獸,好像突然之間就從天地間冒了出來。
這本來也沒什麼,天地間諸多玄妙,若都參得透,那多無趣。
於是順理成章,白帝少昊就添了一樁修行——去參詳白澤的來歷。
這一參詳,很快百年便過去了。
白澤的來歷他沒能參透,但卻摸清了他的一些能耐和習性。
他好像熟習百獸,甚至知道他們的本名和弱點,而且在某些時候能夠通靈,知曉過去未來。
他好像非常能睡,任何時候,任何姿勢,都不能妨礙他老人家打磕衝。
他好像喜歡豔色,品位低下,尤其喜歡孔雀藍孔雀綠,穿起來益發顯得他蒼白瘦削,像個癆病鬼。
他好像……,非常喜歡青鸞,平時和自己一樣,眼波疲倦黯淡,但只要一見到青鸞,立時便不同了。
…………
到這個時候,少昊其實已經發現自己越界了,因為他情難自禁,參詳的間隔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