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任由他拉著,隨著深入,他四下環顧。突然停止了自己的腳步,呆呆的看著前方。
千萬隻眼睛,在這個世界的四周帶著各種情緒窺視著他,它們看著他的身體,看著他的靈魂,看著他毛髮間的每個細胞。螣柏能從那些眼睛裡看到人類應該有的所有情緒,冷漠、微笑、溫暖、驚喜、驚訝、痴迷、甚至……深深的愛戀。
這種感覺,真的非常不好。那種窺視令他笨拙。他在這條充滿打量的道路上一步一步的步履艱難的行走,仿若一生都被人看透。心裡埋藏的最最最細小的心事都暴露無遺。他想蹲下,閉起眼睛,將自己縮成一團。他呼吸不上來……幾乎就要窒息。
“你知道,企鵝嗎?寒冷時代的寵兒。”邵江一的語調帶著一絲說閒話,聊天的味道從前面傳來。
啊,真好,這裡有一個人陪著自己倒黴,螣柏緊緊抓住他的手,將身體貼了過去,開始大肆發抖。邵江一摟著他,隨他依靠。他拖著這個可憐的男人艱難的動著:“你知道企鵝生存下來的秘訣嗎?一群企鵝來到海邊,它們互相擁擠,互相推,一直到一個倒黴鬼掉入冰海。如果這個倒黴鬼游上來,那麼這裡就可以狩獵。如果那個倒黴鬼再也上不來,那麼,海面下就會有海豹,大自然很有趣,它產生許多群體,在自然淘汰的過程中,有著利他性的群體,總能活下來。現在,我們就是人類這個群體裡的兩隻倒黴的企鵝。”
螣柏很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恐懼去了一份。
邵江一依舊在前面說著:“最初沒有人,那麼,會有什麼呢?我想,會有比這裡更可怕的東西,更加可怕的一個錯誤,而產生了某種物種,那種物種分裂,產生錯誤。變化為各種生物。小心這裡……別擠到那些卵,雖然它們不懷好意,但是如果你不觸碰它們,它們最多隻是看看你。”
走過一段最糟糕的路程,它們終於來到一個一邊是深谷,一邊是半圓型平面的巨大巖洞,那深谷下就是流動暢快的地下火山岩,已經習慣高溫的兩人並沒有什麼,他們只是看另外一邊,躺著的一隻無比巨大的全身碧綠的蟲兒,那蟲兒猶如一隻更大的眼睛,透過那碧綠的瞳體也在看著他們,螣柏能看到一萬種情緒從那裡宣洩出來。他心臟劇烈的跳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到大的那隻嗎?她就是特麗娜,我覺得是這樣的……那些小一些的是保姆蟲,它們其實要比外面的那些蟲可怕的多,真的……不過,他們很聰慧,也很勤勞。他們會將糞便堆到一邊,會將 那些卵黏在巖壁上,還會按照種類分別放置……”邵江一陪著他一起坐下,將他摟在懷裡,指著上百隻有次序的,正在辛勤勞動的保姆蟲說到。
保姆蟲,要比外面的甲殼蟲大三倍,這些蟲子數量不大,但是,力氣要大上更多。它們從蟲子腹部的一個口,不停的接著初生蟲卵,再將那些蟲卵鑲嵌在巖壁,猶如排列眼睛積木一般的將那些東西由下至上粘上去。邵江一看著那些蟲,眼底閃過一些畏懼。就是這種蟲子,在他被誤會成磁力蟲幼蟲的時候,他無數次的逃跑,被都被抬回來,硬生生的被它們吐出的粘漿粘在巖壁。它們強行喂他發酵的食物,強行照顧他。那種感覺真的非常不好,他不敢回想那段過程,現在,他有些慶幸身邊有個人,跟他一起受這份罪。
螣柏突然站來起來,發瘋的轉身向外跑,邵江一抓住他的腳,將他按倒拖回去。不顧他的掙扎說:“別……別想跑。我知道,如果不叫你進來,你一定要想著法子溜進來。現在!你得陪著我,陪著我看著它們,你要習慣這裡。不然,那才叫一生的噩夢呢!”
螣柏驚恐的看著邵江一,這人的眼神陌生,閃著不甘的陌生光芒。那一剎那,螣柏的心都涼了,這樣的邵江一令他陌生。他不再掙扎,屈服於命運,呆呆的只是看著他。接著不管不顧的依偎了過去,抱住他哭了起來。
這兩個被社會丟出來,惠利全世界的倒黴鬼,就這樣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坐在那裡,呆看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螣柏終於站了起來,慢慢來到一個蟲卵面前,蹲下,雙手扶著膝蓋頭,很認真的與那種“眼睛”對視。慢慢伸出手指,使勁捅了一下那隻“眼睛”。眼睛驚恐的合起……突然噴出一股綠色的氣體,螣柏捂著自己突然要爆炸的頭部,躺在地上一陣掙扎。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他大喊著,無法形容。
無數的資訊,有關於一個人類,一個動物,或者……一隻他不知道什麼的東西,闖入他的大腦底部,穿越他的人生,硬生生的插了進來,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必須看著,必須看著那人,那動物,從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