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的時候,大表舅那一組在樹下發現了凌冬至的相機。這東西不大,周圍又有樹木草叢,要不是金屬外殼反射了手電光,還不會被人發現。相機已經關機了,所幸凌冬至的揹包裡還有兩塊備用電池。
調出相機裡儲存的照片,很容易就找到了最後的那段影片。畫面上凌冬至衝著鏡頭擺手,傻笑著自言自語,“是不是還得往後再退退?能錄上我這張帥氣滴小臉不?”
莊洲目不轉睛地看著畫面裡笑容明亮的青年,心頭針扎似的疼痛。
然後凌冬至手腳舞動,以一個極其搞笑的姿勢尖叫著摔下了山崖。從相機裡看不到山崖下的情景,不過錄影功能盡職盡責地記錄了所有的聲音:凌冬至憋在喉間的一聲低叫、樹枝被碰斷的脆響、碎石稀里嘩啦掉落的聲音以及最後那一下悶響。
大表舅及時按住了莊洲的肩膀,“那個山坡不高,不到三米。崖下沒有人,我們剛才找過。”至於人摔下去的痕跡,光線太暗,他們什麼也沒看出來。
從靜止的畫面裡斷斷續續地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腳步聲、男人的咒罵以及……槍栓拉開的聲音。聲音聽起來挺模糊,但是因為山裡太靜,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能聽見。似乎是好幾個人在同時說話,用一種莊洲沒聽過的方言。
“崖下當時有人?!”莊洲覺得難以置信,“他們說什麼?”
“不是我們這邊的口音。”老趙連忙解釋,跟著錄影機裡的聲音開始同聲傳譯:“奶奶的上面咋掉下個人……小白臉……是廟裡那幫學生娃娃……已經看見咱們了,不能放……殺你奶奶的腿,你當殺人像殺豬啊……這附近還有人,殺了他怎麼脫身……先帶走……捆好……”
幾個人面面相覷。莊洲心裡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擔憂。這至少說明凌冬至沒有凍死在外面,但是落到一群身份不明又帶著槍的人手裡,又能好多少?!
“現在怎麼辦?”孔教授心中一陣一陣後怕。至少凌冬至是個成年人,在這裡又有親戚。要是被帶走的換成他的學生,他該怎麼跟學生家裡交待?
莊洲的手反覆摩挲著凌冬至的相機,“山崖下別去,別破壞了現場,等天亮了我到附近找找看看能找到什麼線索。大表舅留下等警察。”
孔教授忙說:“我跟你一起去。”他帶出來的學生都安全地留在村子裡,他也能分出精力來顧及這個跟他同路的年輕人了。
小表舅說:“你們這兩天走了不少路,還是留在這裡等警察。我跟莊先生一起下去。這一代的路我熟。
莊洲點點頭,“好。”他是個成年人,出了事不至於遷怒於人。但凌冬至是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出的事,要說心裡沒一點兒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凌冬至也不知有沒有摔傷,影片裡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撞暈過去了。那些人也不知會怎麼對待他……
莊洲越想就越是心浮氣躁,直到快要休息的時候,看到蹭到他身邊來要食的黑糖才忽然反應過來,黑糖雖然沒受過專業訓練,但好歹自身條件在哪兒擺著,嗅覺比人靈敏啊,他們是不是可以試著讓它來找找線索?
黑糖不明所以,只覺得它爹地看它的眼神很怪異,充滿期望又好像有點兒不放心。
黑糖迷惑了。這是要幹嘛?
還有還有,告狀精到底去了哪裡?怎麼人人都說他不見了呢?他不見了,他帶來的三隻貓貓也不見了,他們會不會一起走了?黑糖不安地甩甩尾巴。它以前想過要是告狀精消失不見就好了,可是自從他離開,它就再沒這麼想過。事實上,天天聽三隻貓崽子唸叨凌冬至,它已經有點兒想他了。
莊洲摸著它的腦袋自言自語,“雖然你沒受過訓練,但我還是對你有信心的,兒子。咱們倆爭氣一點兒,爭取把他平平安安地找回來。”
黑糖晃晃尾巴,是找告狀精和貓貓們嗎?
莊洲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他把額頭頂在黑糖的腦門上,“要是找不到他該怎麼辦呢?”
黑糖舔舔他的臉。沒事的,找不到就接著找,直到把人找回來為止。黑糖不確定地想,要是以後告狀精還給它買牛肉乾,還帶它天天出門去溜達,那它以後都不欺負他了。
還有那三隻貓崽子。習慣了每天有三個鬧鬧騰騰的小傢伙在身邊,冷不丁剩下自己一個人,還真是不習慣啊。黑糖憂鬱地想,也不知它們都去了哪裡,走之前也不跟它說一聲。這荒山野嶺的,真要迷了路該怎麼辦呢……
唉,真讓人操心。
凌冬至摔下去的時候崴了腳,腳脖子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