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一個法師,但是我在你和你的戰友到達沙蘭卡羅卡前,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專心於我的研究和小說閱讀。
我的世界裡只有書本而已,平靜得乏味,直到你們到來……」
想起自己那次頗為狼狽的傳送失敗,和某人慌慌張張將他裹了一層又一層披風的情景,水妖露出一個小小的溫馨笑容。
「你是我接觸到的笛梅耶第一個活人——我聽你說過你的理想,你想要維護世間的正義,幫助和保護弱者,懲罰那些作惡的罪人……我覺得那是很好的目標。儘管很多人都會覺得你不切實際,但我相信心中毫無雜念的你,是能夠堅持腳下的路的。
「現在,法爾特你告訴我,你將克萊爾的鋒芒對準我,是因為我犯了什麼不可饒恕之罪嗎?這就是你心中最寶貴的正義信念嗎?」
塞壬如最深的湖水般清澈的靛藍色眼眸,平靜的注視著騎士,帶有幾分關懷和淡淡的失落,甚至算不上哀傷——因為理念不合而失去一個朋友,甚至惹來殺身之禍這種事,在水妖老邁的隨時可能停止跳動的心臟上,已經激不起波瀾。
只是有些遺憾罷了……塞壬感嘆著,雖然他的見識不多,眼界更談不上寬廣,可是法爾特的確有著他所能想象的最純淨美好的靈魂,即使如今被對方滿臉殺意的用劍指著,水妖也依然不改初衷的這樣認為。
只是,還是和最初想象中的完美有些差距,讓人無奈而感傷……罷了,這世間原本就不可能有完全理想化的存在的,輕輕嘆息的同時,塞壬自己倒是想開了。
「即使法爾特你宣判我有罪,我自己依然認為自己無辜——如果說我和笛梅耶的世界有什麼瓜葛,那也是你的安哥拉神欠我一棟房子……傑克本來還建議我去討債的。」
提到這個,水妖滿不在乎的聳了下肩,言下之意,他倒是很寬容的放過了光明神殿一馬。
此言一出,即使面對氣勢萬鈞又正好屬性相剋的強敵,某兩個邪惡分子還是不顧生命危險的偷笑到肚子疼——
哦!萬能的安哥拉.林斯塔瑞在上!你那些虔誠又忠實的信徒,打算為了幫你減免債務而殺人滅口啦~~!
這個設想如果不幸成立,那還真是足夠黑袍法師和刺客大叔死到煉獄還笑個不停了。
但是說話的那一對,卻依然保持了嚴肅的基調。
水妖問得誠懇,法爾特想得也認真。
雖然偷聽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但是身在敵營的法爾特還是行了權宜之計。他當然不能放任柔弱無助還身受重傷的同伴,落在邪惡的瀆神者手中還不聞不問……於是,帕拉賽爾和塞壬的全部對話,他統統聽了個徹底。
關於有著許多夢幻般悽美傳說的水妖,其實是種多麼可怕的怪物,關於他所宣誓守護的柔弱美人,是一個沙蘭卡羅卡誕生罪惡和恐慌的魔法文明的遺留者,一個根據四四一二年教皇聖斯圖亞特三世,聆聽神諭後下達的諭令,該毫不猶豫斬殺的竊取神明之力、蠱惑世人的魔鬼信徒……
如果他真的像接受養父的洗禮時所宣誓的那樣,抱有對萬物之父,光明之主,偉大的神王安哥拉.林斯塔瑞無上的敬愛和忠誠,他該毫不猶豫的擊殺對方的。
然而,他真的能做到嗎?
塞壬.嘉蘭諾德真的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嗎……
法爾特猶豫了,他二十三年生命中所學習的一切,都在命令他即刻動手,但是他的心卻在絕望的哀求著。
水妖總是溫柔的低柔嗓音,平靜而理解的清澈目光,讓騎士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純美無辜的形象從自己心中拔出,而他的靈魂似乎也衝破所有教條約束,認定了傷害塞壬肯定是一種錯誤——也許他的確無辜?
塞壬從沒有害過人!
不斷給自己的遲疑尋找理由的法爾特,想起塞壬對每個人都謙和有禮的態度,那即使被冒犯也毫不生氣的寬容之心,再聯想到水妖從出生開始就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寒冷水下……
他覺得自己找到內心猶豫不安的原因。
「偉大的萬物之父說過,人要有寬恕之心,要懂得用本心評判善惡,要學會尋找真正的光明……」
年輕的騎士垂下劍尖,低聲背誦著光明神教最原始的三大教義。
最初也是最不可動搖的最高教義,自然優先於其後數千年來逐漸增加的典籍教令,也高於不到一百年前的現代教皇的剿殺令。
用低沉的聲音背誦了幾遍後,覺得自己徹底想通了的法爾特還劍入鞘,大步流星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