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

“賈恩，你再給我一拳。”

“我、我不敢。”賈恩扯出難看的笑容，其結果是重重地吃了陳逸一個拳頭。陳逸沒將白師盛的話放在心上，他踏出巡捕房重重地暈眩了一下吃力地穩住身形離開巡捕房前往西醫院，絲毫沒發現白師盛就跟在自己的身後。

章是非的藥要用完了，想著想著，即使這個時候不想面對柳青陽卻還是要去拿藥的。

陳逸前往安街上站住沒有往前一步，遠遠地看著柳青陽。看著柳念在忙和分藥材。不時有人送藥到柳青陽手上，柳青陽對送藥的人露出溫和的笑容，那人低頭地說了什麼便離開漸漸消失身影。這樣，陸續有送藥人，不時地那隻白老鼠會咬著藥鑽進藥箱子裡面去。

曾經，陳逸以為柳青陽的藥是永遠都用不完的。現在才知道，這藥也是會用完的，也需要進的。柳青陽似乎發現了陳逸的視線，這一回頭髮現是陳逸時，露出了受傷而悲哀的笑容。陳逸移開自己的目光，愧疚地低下了頭。陳逸慢吞吞地到柳青陽的藥攤子前有些艱難地開口：

“青陽，我過來拿藥。”

“嗯。”柳青陽的臉上沒有了笑容，他把早已準備好的藥包交到陳逸的手中，陳逸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便走開。

當這個世界你所以為可以信任的人在懷疑和拒絕你的時候，這人與人之間。有什麼東西就已經開始在裂開了。

現在，若想離開，早就已經晚了了吧……

但怎麼能夠離開？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陳逸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異於常人，會發現屈給他吃過的燻陸香。

不管是誰，都會無法接受這樣漫長生命給自己帶來的結果……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所有的生命在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慢慢走在那漫長死亡的道路上。幾十年，已經夠長久了。自古人人都願長生不老，若真到了那一天誰又能夠忍受那樣漫長孤獨的時間？帶著那不死的生命看盡人間的一切，看盡生命的滄桑。忍受身邊的人老去，死去。卻惟獨自己留在人間嚐盡百年孤獨。

這陳逸，即使在幾十年間能夠不去怨恨。幾十年之後呢？百年之後呢？他只是個人，不是妖魔鬼怪，他擁有人該有的愛恨情仇。他會愛上女人，卻不得不為這生命去放棄。總有一天，他會忍無可忍。會因為這個不尋常的生命感到絕望和發瘋。

總有一天，他會恨自己；恨那些將自己造成這一切的人。那樣的恨會造成他生命中的地獄，會造成他動手犯下滔天的罪孽。

會讓他，只求一死。

柳青陽浮起苦笑，因為他的存在，陳逸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命運。老瞎子也因為他而死。柳青陽以為自己早就捨棄了那一身的罪孽，到頭來發現，自己身上的罪孽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加重了。

他真的想知道對方是怎麼辦到的，竟恨他恨到這個地步。竟藏，藏得那麼深。連他都沒有辦法探到他的氣息。

明明只是個人，卻能夠做到這個程度。這人心，究竟可怕到什麼程度。

不過，他做到這個地步，已經證明自己輸了。這輸了卻還不夠，還不夠。他要讓他身邊所有人的全部下地獄。他誰都不放過，懷著這樣巨大的仇恨地活著，目的如果只是毀滅，全然已經沒有了生的資格。

“柳大夫。”冷漠的聲音喚醒了遐想的柳青陽。

“白捕頭。”柳青陽露出那張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

“原來那藥是柳大夫開的。”白師盛在西醫院查過那中草藥，結果是如意的。只是現在才發現這草藥一直是柳青陽開的。這陳逸對章是非倒是十分上心，只是章是非不可能永遠住在西醫院，所以陳逸這一次註定要撲空了。

“那藥能支撐章巡捕的肉體。”柳青陽解釋道。

章是非長時間的昏迷不醒會讓他的身體萎縮，會讓自己的身體壞死。這些藥能夠保護章是非的身體和活著的人一樣。如果有一天章是非能夠醒來，他的身體將會恢復得非常快。

“也請柳大夫幫我多開幾副這藥。”白師盛放下冷漠的臉孔請求道。

“好。”柳青陽應和給白師盛包上幾幅藥並讓柳念擺出文房四寶寫了藥方一起交到白師盛的手中：“白捕頭，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您便按這藥方子抓藥便可。”

“柳大夫這話可是要有什麼事發生？”白師盛說道。

“會不會呢？呵呵……”柳青陽失笑。

“柳大夫不覺得最近很奇怪？”白師盛謹慎地低聲說道。

“何事奇怪？”柳青陽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