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沒再松過,他高仰著頭,拼命揮舞的手指抓傷了對方的臉以及所有裸露於外的面板。
「我沒有把你當玩具……」
少年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他對著那跨坐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搖了下頭,然後瘋狂扭動起來。
沒有、沒有…我不是你的玩具…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說不出口也沒有機會吶喊出來的求救一一化為嗚咽,他推打著少年不動如山的身體,儘管用盡了力氣,少年眼底的冷酷與憤怒依然隨著指尖的力道持續攀升,他越掐越深,逼近的胸膛讓他看見了少年眼底的血絲。
「小槐,不要有這種委屈的想法……我們要相依為命下去,永遠在一起——」
幾經壓抑的憤怒彷佛要將四周的空氣凍結似的讓他痛苦地運作呼吸,他的臉因呼吸困難而呈現出不自然的色澤。
「小槐,說你不會離開我,說你不會跟我媽一樣拋棄我——」
他騰空踢著腳試圖移動分毫,可是扼住脖子的手指像是掐進了氣管讓他連呻吟都發不出來,會死的…這一次會被弄死的——
「阿皓?阿皓你在幹什麼!?快點放開小槐——」也許是沒聽見也許是聽不見,執著,為的只是得到一個承諾,少年緊握的雙手爆出了青筋,剛好經過教室的社工媽媽聽見裡頭有騷動,把門拉開一看差點沒昏厥。
「快來人啊!出事了——」社工媽媽邊喊人邊跑上前去七手八腳地把失去理智的少年架起來,起先還扭打了一會兒,最後在幫手趕來之後,終於獲救的他佝著背癱在地上止不住咳嗽。
事發當晚,有醫生來院裡幫他驗傷,隔天,又有幾個面生的人來找他問話,然後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見過少年了。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都已經六年了。
「小槐……」
蘇向槐背對著梳妝檯雙手握住桌緣,哪怕身後只有一絲空隙他也想把自己藏起來,但梳妝檯就這麼小,小到蕭至皓的氣息不斷滲透進來,讓擴張的毛細孔充分感受到那份顫慄。
「傷害你的行為我不會再做了,只要你乖乖的,我絕對不會再打你了。」他伸手撫上他嘴角的瘀青,滿是心疼的口吻讓蘇向槐害怕地避開了他的碰觸。
「來找你之前我想了很多,我會去找份正當工作重頭再來,我們又可以一起生活了,你有沒有很期待啊?」
「阿皓,其實我……」
「嗯?有人敲門,你不要出聲我去看看。」
蘇向槐被鬆開之後整個人癱靠在梳妝檯上,見他隔著門縫跟外頭的人小聲交談,很顯然是不想讓人瞧見裡頭的狀況。
在臺北的人應該已經發現他失蹤了吧?如果有去報警,透過ATM提款記錄應該很快可以查到這裡來吧?當然,如果民宿經營者的立場也值得他賭上一把的話,暫時再敷衍一下蕭至皓也無所謂,單是替將來的逃脫做準備,至少這個身體不能再受傷了。
沈仲宇在核對過地址後驅車來到彰化慈聲育幼院,他沒抱著在此地找到人的希望,只是覺得應該來看一看。
引擎才剛熄火,門口似乎已有一名老婦人在等候,他摘下太陽眼鏡,禮貌性地點頭示意,「您好,我是沈仲宇,中午左右有跟貴院透過電話——」
「我猜也是你,你來得好快,臺北到彰化不近吧?路上辛苦了,我是慈聲的院長吳美麗,外頭太陽大,還是請先進來吧?」
「謝謝。」沈仲宇在走廊換了室內拖鞋,尾隨院長來到客廳。
「請用。」吳美麗端上冰涼的麥茶,沈仲宇沒動,看著她在面前坐下。
「院長不好意思,來得很冒昧,希望沒有造成您的困擾。」
「沒有沒有,只要是客人我們都很歡迎,特別是院生的朋友。沈先生,小槐怎麼沒跟你一道回來?」
「他臨時有事,所以我就自己先過來了。」
「小槐他現在過得怎麼樣?自己一個人生活還順利嗎?」
「還算不錯吧。」在這之前確實是順利到無可挑剔。沈仲宇勉強噙起唇角,沒讓吳美麗察覺他的黯然。
「是嗎?那就好……他雖然每個月都會給院裡寄錢,可是好久沒回來了,有機會還真想見見他——」不急不徐的口氣隨著窗外灑進的夕陽薄暮流瀉進來,沈仲宇抬頭望見那樣一張籠罩著慈愛光輝的臉龐,更深刻體認到自己所處的黑暗。
「院長…今日突然南下,其實是有個人想請您認一下。」沈仲宇從西裝暗袋抽出相片平放在桌上,用手指著其中一個上吊眼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