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身上的清正之氣不假,神淮怎麼都不覺得對方是個會向一身世可憐的懵懂少年下手的人。
只是……如果無所圖,又何故如此?
如今毫無自保能力的他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不能出一絲一毫意外,否則就真真是身死魂消了。
那道人說完後又沉吟片刻,續道:“兩日後,便是宗門大選,你同去一試便是。”
宗門大選?
是了,上玄宗三年一次的弟子大選可不就是在後日嗎?
神淮點了點頭:“嗯,仙長放心,我……我一定……”
看著半大少年臉紅脖子粗緊張的不得了的樣子,道人不禁笑了:“你無需擔心,以你的靈根資質,即便通不過試煉,做個記名弟子也是無妨的。”
記名弟子?
神淮輕輕舒出口氣,一副被安慰鬆了口氣的樣子,心內卻不由輕嗤——
記名弟子,呵,記名弟子那就是宗門雜役的代名詞,每個月拿著最微薄的靈石和薪俸,做著最勞累的工作,修習的卻是最基礎的‘五元引氣訣’。
如果是這種身份,他還不如自己隨便找個犄角旮旯,練他個百八十年到化神呢!
心中輕嘲,面上他卻不動聲色地跟著道人轉過山腰,再次踏上飛劍。
道人在前御著劍穿雲破空,神淮站在一邊,顯然經過之前一番坐劍的經歷,他現在已經不那麼害怕了,反而捏著衣角,好奇地東張西望,卻又恐高似的不敢多看。
見這般稚子憨態,道人嗎不由輕輕一笑,又在神淮周身打了個防護符:“好了,你盡情看看我上玄河山罷,不用害怕掉下去了。”
被道人一說,神淮小臉微紅,低了地頭,過了會兒,卻又禁不住好奇地再次踮起腳尖。
一路山川起伏,飛瀑如懸,古木幽幽,在蒸騰的雲霧中看不真切,卻又愈加顯得美輪美奐。
好一會兒,神淮才收回目光,似乎這時才發現自己踮起的腳尖,他頓時飛快地瞥一眼道人。
道人先一步側過頭,裝作沒看到小少年踮起腳尖毫無用處的小蠢樣。
見道人目光沉靜,平視前方,神淮才鬆了口氣地勾起嘴角,完全一副不知道道人還有神識這種作弊器的樣子。
心裡,神淮也同樣勾了勾嘴角,他覺得自己剛剛那副樣子絕對做足了一個初乘飛劍的凡人少年緊張害怕又好奇激動的情態。
嘖,他突然覺得這種演戲也是挺有趣的嘛!看來在上玄宗也可以把這個當個樂子了。
→沒錯,別看神淮表面上看起來優雅而又閒散、華麗如仙,他骨子裡可少不了窮極無聊的唯恐天下不亂之趣味。
你想啊,一般人是能隨便被稱為妖族戰神的嗎?
妖族戰神,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神淮至少已經打遍妖界無敵手了好嗎?
而一般人又是能隨便就被稱為大陸的不敗神話嗎?
同理,這說明神淮也早就向魔族、人族各方勢力首腦發起過挑戰,並且還贏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整片流央大陸,在神淮還是化神期修為的時候就把什麼九虛仙宗的宗主啦,正陽仙宗的太上長老啦,魔域四魔王啦,都‘啪啪啪’打臉打了個遍。
後來修為臻達合體後,才高手寂寞,閒了下來,也就每幾年和玄滎打上一架才能過過癮。
如今這麼乍一找到新樂趣可不是樂了嗎?
他就是個這麼閒不住的人。
就像如今,說是道人目的不明,他得嚴陣以對,實際上,他自己又分外享受這種久違的刺激感。
是故,他一路跟打了雞血一樣地猛飆演技,心裡還不停地盤算著道人的目的,手、腳、腦、心一樣不落地高速運轉著。
兩人就這麼飛過綿延了數萬裡的層層疊嶂、起伏山巒,最後進入一圈秀麗的山群,停在了其中一座斜飛入雲的浮空山上。
神淮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道人看起來一副端方規矩的樣子,品位竟如此奇特,不愛尋常峰,卻喜歡這種歪了的洞府。
等到他看清山峰上的景象後,微妙的情緒立刻成了古怪。
只見峰頂靈田稀疏、滿是雜草,稀稀拉拉的幾間木屋,爛泥糊著稻草的屋頂。
神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已不是儉樸刻苦或是瀟灑不羈、品位獨特可以概括得了的了,這是要做山頂洞人的節奏嗎?
還是在他五十年的做蛋生涯裡,大陸已然風氣一變,開始流行這種純天然無汙染的建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