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本能的想要閃避,身子卻由不得自己,只遲鈍了片刻,背上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天宮中尊貴無比的龍二太子哪裡受到過這般欺侮,更令睚眥憎恨的是,自己全然沒有半分反抗之力。
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睚眥一忍再忍,趁著那大狗一掌舉起的空隙,拼命竄了出去。
雖然平日裡下凡,看也不會看這街頭的野狗一眼,但是今日才知道,每隻野狗都在街頭有自己的
地盤,新來的野狗只有受欺負的份兒。不管是吃的還是其他,不是自己的地盤,就不能佔為己有。
睚眥在街上游遊蕩蕩了三天,愣是滴米未進。
頭上的布條髒兮兮的,爪子上的毛也結了塊。漂亮的茸毛變得乾澀,身上也瘦了一大圈。有人見他實在可憐,便拋了一些吃食在地上喂與他,可睚眥哪裡肯受嗟來之食,寧願餓著肚子也不願低
頭。
腦袋疼得像要炸開,額頭滾燙一片。睚眥頭一回覺得無力。
天上忽然下起了暴雨,春日的雨帶著寒意,瓢潑一般。身上很快便被淋得溼透,一直冷到了心裡。四下是人們慌忙的腳步,踏在石板上濺起小片的水花。
天是烏壓壓的黑,像隨時要撲到人間的野獸。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走到哪裡,終於堅持不住,睚眥
四肢一軟,昏倒在了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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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一片明亮。
睚眥轉頭打量了一番四周,才發現自己躺在一方軟椅上,被裹在柔軟的被榻之中。房子不大,但是明亮乾淨。陽光透過窗稜正好灑到眼前,是俯首可拾的溫暖。
有淡淡的沉水香傳入鼻中,質樸厚重。一切都像是恰到好處的簡潔,利落而討人舒適。
睚眥愜意的在被窩中蹭了蹭腦袋,這一切都讓他想起來一個人,那個冷淡倔強的小徒弟。
睚眥試著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的身上已經被人清洗過了。柔軟的毛鬆鬆蓬開,清爽舒服。似乎也有了些力氣,睚眥試著站起來,兩隻爪子搭著椅子把手,探頭探腦地向外看去。
正對著的是一方書案,書案後站著一位少年。竹青長衫架在略顯單薄的身上,長髮束起,俊秀無雙,直如畫中不沾塵埃的佛前少年。
少年本正低頭練字,似有感應一般抬頭,正巧望見了發呆的睚眥。
眉眼是一片溫潤的江南水色,只那一雙墨中點碧的眸子,清亮澄澈。少年輕淺一笑,薄唇微勾,露出頰邊兩枚小小梨渦。
“你醒來了?”少年擱下手中的筆,從書案後走了出來。
睚眥眯眼看著面前的少年,心裡暗暗計算著。一年,兩年……似乎離自己離開,已經有五年了罷。想不到這小子長的居然這麼快,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當然是以前的自己。
少年傾了身子,修長白皙的手指插|入睚眥腦袋的茸毛,輕輕揉了揉。
指尖微涼,帶著好聞的沉水香。睚眥下意識蹭了蹭面前的韓湛遠。
韓湛遠望著眼前的這麼個小東西,不由得微微一笑。幼獸時的睚眥模樣像極了出生不久的小狗,
只是頭頂兩個小小的突起有些與眾不同。毛茸茸的小爪子還搭在椅把上,尾巴軟軟的搭在一邊,煞是可愛。
還好當初自己恰和戶部尚書周子亞家的大公子周其佩路過,將暈倒在街上的這個小東西帶了回來救治。小東西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今日總算是醒過來了。而且一醒過來,就對著自己撒嬌。
說不出為什麼,韓湛遠總是覺得一看見面前的小東西,就有想要親近的感覺。這種感覺是許久未有過的,勾起了韓湛遠一絲懷念。
十五歲那年買通了父皇身邊的太監,在父皇壽辰上得以舞刀助興。少年鋒芒,乍一出場便氣勢驚人。長刀披靡,刀尖一抖,如九天星河乍落,迴風流雪翩然鏗然。
也正是這一舞,讓高高在上的皇帝記起了自己還有這麼個七兒子。
少年的眉目像極了愛妃當年的模樣,顧盼流連,皆喚起樁樁往事甜蜜。老皇帝唏噓一聲,望著面前挺拔的少年愧疚翻上心頭。
自此十五年冷落換來一朝萬千寵愛。皇宮之中無人不知,現今七皇子韓湛遠才是老皇帝最寵愛的兒子。
門可羅雀的寢宮登時門檻都被踩壞了幾次,斑駁落漆的傢俱一夜之間換做了上好的梨花木。半舊的景泰藍杯子變成了簇新的翡翠梨花盞,缺角的木椅換了錯銀的玉凳,破洞的紙燈改了六角琉璃燈。
滿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