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人一獸就以這種奇怪的平衡一路向北。雖然是為了察訪軍餉一事而需簡裝便行,但是韓湛遠和周其佩原就是扔在人堆裡也嫌扎眼的人物,加上韓湛遠懷中毛茸茸的小獸,一路不知受了多少青眼。
“我看咱們還是騎馬罷,比馬車來的要快些。”韓湛遠望了一眼酒樓窗外,街上人群川流,一路隨行的影衛們躲在難以發覺的暗處。
“怕什麼,那些可都是你父皇百裡挑一選出來的高手。就算你那幾個哥哥想打算盤,也不會在路上動手。”周其佩笑嘻嘻的喝了一杯酒,酒入喉中,不由一拍桌子讚道:“好酒!陳釀的高粱
紅,比京城裡的就是烈多了!”
睚眥躺在韓湛遠的懷中,對此深表為然。
小徒弟,就算你的哥哥們真要對你不利,為師也一定會保護你的!再者,睚眥也有自己的小算盤:離軍營越近一天,自己就越擔心一分要被小徒弟送去給那些個粗大兵們訓練。
“小牙,你也這麼覺得麼?”韓湛遠看懷中的小東西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自己,笑問道。
睚眥趕快點了點腦袋。
“也好。”韓湛遠自斟自酌了一番:“既然是這樣,有一個地方我需要先去一趟。”
“什麼地方?”周其佩不由得停下手中筷箸。
“寧安。”韓湛遠拇指摩挲著杯沿,良久才輕輕吐出這兩字。
周其佩一驚,手中筷子掉在了桌上。看了看周圍,見沒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才收拾了筷子,壓低聲音問道:“你去寧安做什麼?!那裡不是瓦剌兵去年攻下的地方麼!”
韓湛遠拉住周其佩的手,在他的掌心輕輕寫了幾個字。
“副將……”周其佩張了張口,發出兩個輕得不能再輕的音節。
韓湛遠點點頭,兩人眼神交匯,夥伴間的默契已經達成。
睚眥趴在一旁眨眨眼睛,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還有相互意會的眼神,心裡莫名一陣煩躁。低頭忿忿啃了一口羊羹,是酸的。再喝一口甜雞蛋羹,還是酸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睚眥窩在韓湛遠懷中,兩眼發直的想了一個下午的法子。
不如直接恢復人形,告訴自己的小徒兒自己就是那毛茸茸的小東西?不行不行,為人師表,最重要的就是威嚴。威嚴一失,那還不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後任這小徒兒宰割了?
要不就變回來後說自己出去辦事回來了,至於小牙,裝傻充愣便是。反正一隻小獸麼,就當是走丟了罷。不過要是自己那個死心眼兒的小徒弟傷心怎麼辦?
睚眥思來想去,在否定了一個又一個設想後,終於沮喪地發現了面前最大的問題:韓湛遠很有可能喜歡的是這個毛茸茸的小牙,不是那個風流瀟灑的睚眥師父。
睚眥這會子徹底蔫了,蔫得比那地裡霜打的茄子還要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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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湛遠覺得最近那隻毛茸茸的小東西有點子不大對勁。
且不說打大前天晚上起就病怏怏的沒有一點兒精神,就連晚上和自己在一起睡得也不踏實。往往自己半夜醒來,小東西還在一邊滾來滾去烙餅似的。
連忙請了鎮上有經驗的道長來看,花白鬍子的道長扒著睚眥的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看了老半天,也只是連聲嘆氣,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韓湛遠心疼睚眥,這下子更是成日裡抱著他不撒手。把周其佩恨得一雙眼睛要冒出火來,嘴邊也因為怒火攻心燎了幾個泡。
“喂,小東西,我警告你,不要在本大少爺的眼皮子底下玩什麼把戲!湛遠他是本少爺的,你搶也搶不走!”趁著韓湛遠放下睚眥去取藥的功夫,周其佩橫眉豎發的威脅著對面無精打采的小
獸。
睚眥心裡正煩著,這幾天思來想去也沒想到個好主意表明身份,吃嘛嘛不香,睡得也不好。真真是茶飯不思,輾轉反側,連面前張牙舞爪的情敵也沒心情搭理。
周其佩只見對面的小東西懶懶抬了抬眼皮,頗為不屑的掃了眼自己,就轉過頭去,再也不多看一眼自己。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趣得很,只得低頭一個人猛灌茶水。
是以韓湛遠回屋時,驚訝地發現一人一獸無比和諧地相處著。
“小牙,來,乖,喝了這碗藥。”韓湛遠好脾氣的舀了一勺藥,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度,正好溫熱適宜,才將勺子遞到睚眥面前。
睚眥有多喜甜食,就有多怵苦味。藥還沒沾一星半點,光是聞那刺鼻藥味,頭皮就不由得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