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地看著他,南卓眼中的痛楚變成了某種奇怪的神色。
走上前一步,他壓抑著什麼情緒,緊緊盯著澈蘇那柔和的眼神:“澈蘇,你真殘忍。”
驚愕地看著他,澈蘇有點困惑。可是並沒有詢問什麼,他只是有點茫然地看了南卓一會兒,睜著大大的黑眼睛。
伸手猛然拽住了他,南卓忽然咬牙切齒:“澈蘇!拜託你給我一點點正常人的反應!恨我也行,厭煩我也行,就是別這樣像一個聖人!”
攥緊了澈蘇清瘦的手腕,他冷笑:“我恨死你這副永遠毫無怨尤的樣子了,我寧願你像以前那樣,拿著刀抵住我的咽喉,也不想看你反過來對我說對不起,你懂不懂!?”
沉默地看著他,澈蘇皺眉想要掙脫他的大力。可那男人的力氣如此驚人,他用盡全力,卻也依舊無法脫困。
放棄了掙扎,澈蘇凝視著南卓,漆黑的眸子裡浮出一絲黯然:“抱歉,我……”
南卓猛然爆發,憤怒地低吼:“我說了,不要聽你反過來對我說抱歉!”
“啊……好的。”他對面的少年好脾氣地苦笑,“我們都不談這些了。”
看著他那溫和的眉眼,南卓終於沮喪而挫敗地鬆開了他的手,踉蹌一步,靠在了背後的牆壁上。
“澈蘇,你是故意的,對嗎?”他低低道,自嘲苦笑,“你這樣微笑著對我們每一個人,沒有一點點怨恨,好讓我們覺得更加虧欠你,好用刀子一刀刀刺我們的心。”
輕輕蹙起眉,澈蘇茫然地看著他,有點微微的結巴:“我……我沒有。”有點發怔,他面前浮起很多人的臉,心裡終究有難過如沉沙泛起。
“南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艱難地道,薄薄的唇邊浮起蕭瑟的笑意,“我想了很久,似乎真的找不到人來怨恨……”
想了想,他有點恍惚。也不是完全沒有人可以怨恨吧,例如那從未謀面的謝家老將軍,他的親爺爺。
可是,那個老人家已經去世了,就連親口問他一聲什麼,也變成沒有任何可能。
沒人真的要害他,也沒有人該為他遇到的事負責。兜兜轉轉,他雖然和兩個陣營都有著這樣深厚的羈絆和牽掛,卻也成了星際中茫然的一縷遊魂。
“南卓,假如我的存在讓你們痛苦,真的很對不起。”他低聲道,略有憔悴的眼圈下有淡青的痕跡,“我只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
“那是你自己想不開!”南卓又氣又急,“聯邦和帝國,都搶著要你!”
“搶著要我?”澈蘇微微一笑,眼睛裡卻沒有任何笑意,“聯邦要我,是因為想知道我心中的秘密。帝國要我……”
他停住了話語,聲音終於有點輕顫:“帝國那邊,假如看到聯邦的這批雙人機甲上天,你覺得,他們還會想接我回去?”
無言地看著面前清瘦的少年,迎著他那茫然而幽暗的眼神,南卓眼前浮現出一年前他的樣子。
美麗的無人星球上,那個神采奕奕、倔強卻也溫良的少年似乎已經完全消失,為了搶一口水、拿著傳動杆兇巴巴抵著他的咽喉的,似乎是另外一個人。
偶然的頑皮笑意,靈動清亮的眼神,似乎已經全被剝奪或者打散,留下的只剩一個面容依舊清俊的軀體。
慢慢伸出手,南卓輕輕撫摸了一下對面澈蘇的臉,猶如蜻蜓點水,很快又縮回,彷彿只是想確認一下,眼前清瘦的少年並不是一幅平板而沒有生氣的畫軸。
心裡的難過猶如漫天的極地風雪,瘋狂擊打著南卓荒蕪的心。終於伸出堅實的手臂,他攬過澈蘇的肩膀,澀然地道:“澈蘇,別想這些了……你真正的家,始終是在聯邦。安心留下吧,忘記你生命中的前十八年,好不好?”
深深凝視著澈蘇那近在咫尺的黑色瞳仁,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人總要往前看的,而不是總記著過去。”
……
寂靜的操控演示廳。比起剛剛只有機修學員列座,現在整整多出了一百多名聯邦飛行營的精英駕駛員。
一看到緩步走進演示廳的南卓,幾乎所有人都激動地挺直了脊樑,差點齊刷刷站了起來!他們的營長,原本早以為殞亡在一年前,最近才隱約知道早已安全歸來,今天終於見到了!
目光掠過這群絕大多數都熟悉的面龐,南卓也心中微微激盪澎湃。無言地走上最前方的單間操控室裡,他戴上了耳麥。
“大家好,我回來了。”他銳利明亮的眼睛望向下方的手下,輕輕向眾人示意身邊早已安靜等待的澈蘇,“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