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忍不住悲聲,他語無倫次地咕囔著,亂糟糟的胡茬上掛滿了淚水:“就算他是間諜,就算他罪大惡極,就算他……他才十九歲啊,他身上那麼多傷,又什麼都不記得了……殿下,求您開開恩!”
午後的陽光忽然黯淡了一些似的,天邊飄來淡淡的烏雲。坐在那裡,年輕的皇子眼睛裡,有同樣閃爍的淚光。
“我答應你,不會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野地裡。”他低聲道,“就算哥哥不理他,我也會好好安葬他,你放心。”
……
帝國高層小型軍政會議廳裡,軍官們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出聲驚醒現在的皇帝陛下大人。
牆邊的掛鐘無聲指向半點鐘的位置,皇帝陛下從幾分鐘前就死死地盯住了那裡,眼神死寂,顯然是在嚴重走神。
輪流的發言早已經完畢,按說到了皇帝陛下點名詢問的時候,可這滿室的安靜中,竟是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口提醒。——稍微訊息靈通的軍官們都已經私下聽說了那件事,是的,皇帝陛下終於下了決心了結那個聯邦間諜的事情,就在今天下午三點整,行刑就會整點進行。
而現在,還有半個鐘頭。
終於,皇帝陛下身邊的秘書官輕輕咳嗽了一聲。
只那麼一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皇帝陛下就已經猛然一震,抬頭看向了眾人。迎著軍官們或躲閃、或瞭然、或皺眉的眼神,他忽然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向著門外跑去!
矯捷的身影越奔越快,年輕的皇帝拋下了所有的臣子,重重的腳步聲猶如驚雷,疾速跑出了議事廳!
守衛在外面的皇家副侍衛長心中一個激靈,迅速拉開了早已等候在外面、甚至一直沒有熄火的專車車門——伍德侍衛長大人今天不在皇帝陛下身邊,特意叮囑過替班的自己,三點鐘之前,做好一切陛下隨時用車的準備,軍部通往皇宮的必經線路,也一定要戒嚴肅清,果然!
拉響了幾乎從沒使用過的皇家專用車輛鳴笛,閃著紅光,車隊以瘋狂的速度向著皇宮的方向趕去!……
一直晴朗的倫賽爾星首都的天空裡,開始有層層的雲。下午的太陽不如正午明亮,漸漸散發出一點西沉前的橙紅。
一團團的雲層倏忽間就變了顏色,泛出暗青和烏黑來,偶然有幾朵飄向了天邊的日頭,半遮半掩間,太陽給那些烏雲染上了暗金色。
站在皇傢俬家機甲演練場邊,侍衛長伍德神經質般地頻頻看著腕上的表。
一邊的監獄專車由皇家監獄長親自押送而來,已經停下等待多時。黑漆漆的押送車裡,看不見內裡。堅硬的厚實車壁,牢牢死鎖的後車廂鐵欄依然緊閉著。
最後一次看了看腕錶,伍德沒有等來意想中的任何人。
無論是溫柔寬容的蘭斯殿下,還是今天早晨剛剛從監獄的牢房中走出來的皇帝陛下。
空寂荒涼的機甲演練場邊,只有早已哭紅了眼睛的幾名侍女、一臉老態的皇宮總管維瑟先生,以及筆直地站立在那裡的帝國老元帥格林。
無聲地向監獄長頷首示意,他看著那輛重兵把守的監獄專車被開啟了後門。複雜的電子鎖加上機械的鎖鏈,一直耽誤了幾分鐘,監獄長才親手開啟了所有的屏障。
兩名荷槍實彈的獄警一邊一個,挾持著一個消瘦的少年,從高高的專車後車廂跳了下來。那個少年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那一刻,遠遠守在一邊的小侍女艾莎已經瞬間發出了一陣悲痛欲絕的嗚咽!
沒有卑微地帶上任何鐐銬,沒有穿狼狽骯髒的囚服,那個少年穿著昨夜剛剛換上的家居服,因為太過消瘦,那本該合體的衣服略微顯得寬大。
他烏黑的頭髮垂在額前,被機甲演練場上陣陣的風吹得有點散亂。渾身上下,他身上能顯示囚犯身份的,只有一條寬寬的黑色眼罩。
被帶下車立定後,那條眼罩終於被開恩地摘下。抬起頭,從一直暗沉的車廂裡忽然來到了光亮的外面,他有點畏光似的,微微眯起了黑亮清澈的眼睛。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他有點不安地不敢稍動。聽見了安靜場地中唯一的悲痛哭泣,他循聲看向了一身素白衣服的侍女艾莎,可是不太明白這哭聲的意味,他也就僅僅看了一會兒,便移開了眼睛。
伍德站在那裡,無言地擺了擺手,皇家侍衛們過去接替了獄警,拉著澈蘇,把他帶向了機甲演練場的正中。
……空曠的沙土地面上,有著機甲升空前留下的各種痕跡。自從一年多前真正的星雲一號被當時的大殿下和澈蘇開往前線後,這裡放置的訓練備用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