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裡,從來只有自己,根本不配凌兒為你所做的一切!她留給你的,只有她的牌位,和上頭的兩個字,‘勿念’。不是要你不念她,而是她再也不會念你了。”
“你……”繚公子一掌揮在空中,被凡王半途攔下。
“你既然知道晨昏樓毀了,那也該知道里面放著什麼東西吧?”
繚公子聞言,收了手,道:“你要什麼?”
凡王道:“跪下。”
繚公子的臉色頓時一白,“如果這一跪,你肯救下凡世,那也值得。”說完,他撩擺一跪,十分乾脆利落。
“說得好聽。”凡王輕然而笑,“我要的東西,我會一件一件取來,用這個凡世,來換。”他扶著鶴頸椅,一步步走出長廊,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院子。
繚公子跪在那處,待凡王離開,便漸漸垂下了頭。他永遠是高傲的,頤指氣使的模樣,這般垂頭喪氣,餘聊只在北狼野上見過一次。這個男人的心裡不會只有他自己,若是隻有他自己,他不會在北狼野上哭得那般傷心,也不會在今日朝著自己的仇敵下跪。
餘聊便道:“你這又是何必?”
繚公子笑了笑,那笑若春花爛漫,卻化在頃刻之間,“我守不住她,總要守住她留下的東西。”
餘聊想,既然那個女人算無遺策,那總是能想到若然有一天,晨昏樓被毀,該怎麼辦?所以說不定,那女人還準備了第二套方案。行,那先照著劇本演下去吧。
“我在黑牙山見過阿九,是她助我救出了少莊主。”
繚公子的身子猛然一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她在黑牙山,為何我沒見到她?”
餘聊道:“那個她是從幾百年前過來的,她到無底洞裡找你,說你消失在了蒼卒平原上。但她不能見現在的你,不然會導致時空的失控。”他說著頓了頓,看見繚公子的神色漸漸蒼白,“不過,她倒是見了你。你前來救少莊主的時候,她就在那堆魔族中,遠遠地看了你一眼。”
“然後呢?”繚公子一把抓住餘聊的衣袖,眼中帶著血絲,萬般急切。
餘聊搖頭,“沒有然後,然後她就消失了。”
“他沒有什麼話要你傳達給我?”
餘聊繼續搖頭,“沒有。不過她說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繚公子眼睛一眨,瞬時落下淚,“那時候的她,是不是還是本來模樣?”
餘聊聽到,突然覺得有些難受,“什麼模樣有什麼打緊,難道她毀了容,變成我這個樣,就不值得你為她流眼淚了?”說完這句話,餘聊自己也愣了,難道說那女人為了創造一個他,便自己毀了容?一個人,怎麼能對自己如此之狠?
繚公子又是一震,這一震,過了好久才恢復,喃喃道:“我只想,讓她從那場帝王之夢中醒來。我只想知道,當年將我行蹤告知神使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我只想讓她後悔,不能那樣對待老三。我也只想讓她知道,不要沉溺於血腥殺戮、帝王霸業。我那樣對她,她那樣聰明,應該是懂得,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夜晚的風掠過林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有人在說話。但仔細聽來,卻是什麼都沒有。
餘聊道:“你要對她說這麼多話,要讓她知道那麼多東西,為什麼不直接說給她聽呢?”
繚公子的聲音極輕,喃喃喏喏,似乎在說給自己聽,“她那個時候是什麼地位,已經什麼都聽不入耳了。自從她殺大哥開始,老三、老五、老七,哪一個的死不是與她有關。因為被逼迫,她可以殺大哥,因為政見不合,她可以毒殺一直照顧她的老三,害怕老五功高震主,她可以逼死他的夫人,逼得他孤身一人遠走他鄉,為了鎮壓異端,她可以活埋了撫養她長大的老七,這樣一個人,哪有什麼資格說,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將那些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他不這樣說給自己聽,他隨時就會崩潰。
聽到那些話,餘聊突然感到鬱結難舒,不知怎的,沒攔住嘴巴,“我不知道你們的過去,但是我知道,一個願意孤身犯險,一次又一次到下土找你的女人,一定是真的在乎你。為了不讓少莊主的時間陷入死迴圈,幾次變更計劃的人,心裡也一定有著善良。事,如果是做錯了,逃避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你將記憶裡的她變成那樣面目可憎的樣子,來寬慰你的後悔莫及,也是於事無補。她是什麼樣子,就該是什麼樣子,不要讓你的軟弱逃避矇蔽了心智。你這般說她,連我都看不下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餘聊說著,拍拍繚公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