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逸林又搖搖頭,“沒有。”
隨便怔怔地站在那裡。
他最後一次聽到爆頭的聲音,就是在這裡,他被衛琰帶走,卻聽見那孩子跟著他來,開槍讓衛琰放開他。
他搖搖頭,有些恍惚地低聲自語道,“……也許已經下海逃走了。”
但這樣的自我安慰,明明知道,幾乎沒有可能。在那樣的混亂下,被魔人和喪屍圍攻,隻身一人,身負重傷……
或許被埋入了廢墟之下,也或許,早就被喪屍分食……
他痛楚地閉上眼睛不忍再想。怔怔地呆了一會兒,他仰起頭望向天空,燦爛的陽光湧入眼眶,刺痛發熱。
那傢伙今年只有二十歲,真的還只是個孩子啊。
一貫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桀驁不羈的孩子。再見面時因為他沒能認出而對他憤怒咆哮,挑起眉跟他說只要你一句話老子就幫你把這裡所有人殺了滅口,單槍匹馬殺入險惡之地,在喪屍包圍下一個人撐起局面,受了再大的傷痛與打擊,也只會罵出一聲粗口,露出滿面兇狠的孩子。
說著惡毒的話,做著玩世不恭的事,用冷漠的眼神看著周遭一切,卻拼盡全力也要活下去,並且幫身邊其他人活下去的孩子。
那樣的張狂倔強。
從五年前聶城初識的那時候起,他就格外關心那個性格乖張的少年。他總覺得能在他身上看出自己少年時的影子。不同的是,他那時用開朗明亮的笑容掩蓋背後的孤獨寂寥,而那少年,又是在用兇狠與倔強掩飾什麼呢?
沒有人真正理解爆頭,連他也看不明白。
而他在二十歲那一年遇到了懂他的季逸林。對方,卻永遠地結束在了二十歲。
其實,不管爆頭之前做錯了什麼、隱瞞了什麼,他當時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說出那些質疑的話,還打了他,但心裡卻很清楚,爆頭並不會做出背叛他們、傷害他們的事情。
他雖然看上去冷血暴躁,但任何人對他有過的哪怕一點點好,都會一直記在心上,都會傾盡全力地回報——雖然對他好過的人,在這世上並沒有幾個。
隨便知道,也打算如果還活著,就跟爆頭認真地道歉,對方也一定會挑一挑眉表示不屑,說這種小事老子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他以為會是自己來不及說。卻沒想到,是對方來不及聽到。
不堪回憶,他抬起手臂擋住了臉。
季逸林默默地從背後抱住他。么雞及時地從季逸林胸口竄了出來,攀上隨便的肩頭,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豬耳朵。
“走吧……”隨便道,聲音沙啞。
……
通往大陸的橋樑已經毀損,兩人沿著海邊尋找回到大陸的途徑,沒有找到船隻,卻在海岸邊挖出了一副骷髏兵的殘骸,季逸林用邪眼操縱它動了起來,載著二人向海城對岸飛去。
互相扶持著坐在風聲呼呼的半空中,聽著騰雲駕霧的么雞興奮地尖叫聲,隨便偏過頭去,仔細看了看季逸林額中泛著幽幽綠光的眼睛,猶豫了一下,問,“所以……你現在是魔人了麼?”
季逸林下意識地又要去擋眼睛,被隨便攔住,“我真的不怕,我一點都不介意,只是……你還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對方很擔心這隻可怖的眼睛會嚇到他,但他實在很想坦白地跟對方講:只要是你的話,我什麼都可以接受。老子連喪屍都那什麼了很多次了,相比起來,魔人實在沒什麼挑戰性。
只是他沒注意到,當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季逸林的嘴角詭異地抽動了一小下下。
“那時候,你被那個人……”隨便猶豫著道,想起衛琰抓爆對方頭顱時的瘋狂與絕望,臉色便蒼白起來。
季逸林急忙摟緊他,溫聲喚道,“隨便,沒事了,我在這裡,不會死的,也不會走……”
隨便將臉埋在他肩上,回抱著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我沒事,你說吧。”
季逸林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那時候,我其實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事實上,這五年來,他都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覺得頭腦彷彿處在混沌中,偶爾能勉強地有一些意識,偶爾又繼續神智渙散下去。
五年前他被喪屍王咬傷,很快便感覺到不支,他知道大限將至,卻在用影劍佈下結界之後,連自絕的力氣都再沒有。隨便趕來時,他要隨便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就是殺了他。這個任務太過殘忍,但卻是必須——他深知自己屍化後的可怕,他必須在那之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