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頭眯縫著腫脹滴血的眼睛,看著越來越逼近的它們。那些腐爛的面孔,猙獰的獠牙,層層疊疊好似黑色的巨浪,鋪天蓋地地洶湧而來。
他聳了聳肩,虛弱地又喚了一聲低垂在自己肩上的那個腦袋,“喂!”
五號仍是垂著頭,毫無動靜。
“你他媽的……”爆頭沙啞地罵了一句,“你到底在不在裡面?不會是趁老子打架跑了吧?”
“……”五號仍是垂著頭。
“咳!咳咳……”爆頭用手擋著嘴,咳出一手背的血來。
他低頭看著雨水將血痕快速洗去,突然嗤笑了一聲。
他已經到極限了。他像要把一生的血都咳盡了。
他竟不住想——如果剛才沒有衝出去挑戰那隻怪物,而是追著隨便而去,會怎麼樣?被魔人頭領殺掉也是死,不過至少不是活生生地被那怪物和這些喪屍們撕碎了吞掉。
但他突然覺得自己問自己的這個問題,非常地白痴可笑。就好像之前在被五號擰“斷”手臂之時問自己那些如果一樣——如果他沒有從直升機上跳下去,如果他能在船上發現五號不是季逸林之後殺了他,或者在魔人發現他們時丟下五號不管,如果他能早一點揭發五號身份而不是替他遮掩……
他現在才明白,根本沒有如果。如果還會有下一次的選擇,十分諷刺地,自己仍然會放棄那些美好的如果,繼續去選擇背上的那個王八蛋。
什麼對方愛著隨便、不會害隨便,什麼對方也許有苦衷、事情可能另有轉機……都是他自己給自己的藉口。
不過是犯賤罷了。
他望著眼前越來越模糊不清的雨簾,突然嗤笑了一聲。
“吼——!”奔到近處的一隻喪屍見他垂著頭沒動靜,大張著血盆大口衝了上來。
然而在它靠近他的前一瞬,爆頭猛然動作掄起長腿,乾淨利落地踹中了對方面部!高筒軍靴厚實的靴底登時破碎了對方的鼻子!
喪屍的身體轟然砸落地上。
爆頭仍是低著頭,滲著血絲的眼睛隱約泛出微紅的光芒。他搖晃著上前一步,踩上那喪屍的臉,一邊慢慢地將靴底在那血淋淋的面上狠狠碾動,一邊顫動著破碎的、淌著血的青紫嘴唇,喃喃道,“真是犯賤……”
不過是從斷裂的樓梯上墜下的時候,被拉了一把。不過是在被碎石壓住的時候,被親了一下。不過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撫摸了眉眼。不過是在被喪屍圍攻中的短暫寧靜中,交換了一個綿長繾綣的吻。不過是看見了那雙黑得深邃純粹的眸子垂了下去,聽見了溫溫軟軟的一聲,我擔心你。
不過是一點點給錯了人的,短命的溫柔。
因此而一次又一次動搖的他,怎麼會這麼犯賤?
血水摻雜著雨水,仍在從他額上淌下,漸漸什麼也看不清了。他抹了一把臉頰,攤開掌心,只能看見黑紅。
他沉默著,身體壓抑不住地微微顫抖。而後在狂風驟雨打擊下的樓宇一角,在洶湧著逼近的喪屍海洋之中,他低垂著頭,緩慢地,發出了一聲冗長的,嘶啞的,越來高昂的尖嘯——
“喝啊啊啊啊——!!”
……
電光激閃的轟鳴不斷響起在辦公樓前的空地上。成千上萬的喪屍包圍了那裡,黑壓壓的屍群,黑壓壓的屍群自遠方蜿蜒,一望無垠。
暴雨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腐臭氣息,喪屍焦黑的殘肢斷體啪嗒啪嗒不斷栽落在地。
一腳踹開了橫倒在面前的半截喪屍屍體,爆頭將手中巨刀就地一插!堅硬的水泥地面發出破碎的重響!
巨刀靜靜地立在了雨裡,殷紅的刀身,彷彿熊熊燃燒的烈火一般,將砸落在它之上的水滴焚燒殆盡。
他扶著那柄刀,垂著頭,粗重地喘息。雨水給他高大的身影蒙上一層薄霧,就像暴雨沖刷下巋然不動的一座大山。
他慢慢地,將形狀刻薄凌厲的眼抬了起來,滿布的血絲令他的雙眼如他的刀一般赤紅,彷彿也燃著火。
他抬眼掃向包圍著他的喪屍們——它們都站在距他數米之外的地方。因為在巨刀揮舞範圍之內的那些它們的同伴,都已經變成了地上焦黑的屍塊與爛泥。
它們本能地驚懼著他的眼神,像獸類對強敵天生的敏感與懼怕,站在原地示威地低吼,卻猶豫著沒有上前。
爆頭神情猙獰地看著它們,將手慢慢地從刀柄上拿開,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水——這是他剛才放下刀的目的——然後,又慢慢地、牢牢地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