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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不知自己魂飛何處身在何方了?

窗外明月照千秋,照萬家。他原本渺小隻願照著一家人就成,最不濟的只要能照著自個也行。現在,卻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莊簡腿腳受傷,坐在牆根處慢慢靠在牆壁上,閒暇無事就伸出手指在牆壁上微微描畫。他畫的入迷,連獄門旁邊大理寺卿站在暗處都瞧不見了。羅敖生的眼光順著他的手指筆劃看過去,心裡就慢慢地念了出來: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千裡,各在天地域;明月依北風,浮雲遮蔽時。相去時已遠,衣帶日已緩;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莊簡在牆上伸指緩緩書寫著,羅敖生輕輕看著,心神都彷佛痴了。“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羅敖生心中緩緩吟誦,心事沉沉好像載不動這萬千思緒。

不言說的人並非心中都是鐵板一塊。他閉口不言,卻是心比荼苦,背心之痛泣,其苦又甚於荼。

莊簡慢慢回頭看他,他臉色平靜看著羅敖生。

羅敖生二次夜探牢獄,想必也為難了這大理寺卿。他站在鐵欄後面,鐵柱擋住了他的容顏。莊簡慢慢捱到了門欄後石榻之上。石榻的一段緊挨著獄門鐵柱。

羅敖生站在獄門邊,看著他坐近,他問道:“你的腿上傷勢可好些?”

莊簡閉嘴不言。

羅敖生道:“我有些事緣由不清,可需得再請太子來大理寺。”

莊簡的臉上流露出痛楚神色,終於搖頭說道:“不必了,我的腿好痛啊。”

兩人心知肚明對方用意。

莊簡知羅敖生令太子重來大理寺,是暗示要他跪地好好求饒。這事情雖艱困,卻也並非毫無破綻,好生掂量設計,把握時機說不定能有輕微轉機。

羅敖生知莊簡,再看到太子重來大理寺,他不就單單是腿斷這麼簡單的自殘了。

莊簡低下頭去又抬起頭來,望向牆壁氣窗,緩緩月色流入牢房,將方寸之地染得柔光一片。月光暖透莊簡的心,他突然喃喃自語:“說也奇怪,我現在全身帶著枷鎖,腿也受傷了不能走動,但是我卻身體輕飄飄的好似可以健步如飛。我也曾經設想了千遍萬遍,‘我是莊簡’這一句話吐出來就會山河崩塌,天崩地裂。我都沒法子活了。

孰知這一句話說出來,我竟會如此輕鬆快活。只覺得全身都放下了背在身上的巨石,心中也很歡愉。周維莊雖好,但並不是我。我不是周維莊,我乃是莊簡啊!我現在只想跟天下人說,我是莊簡啊。”

羅敖生垂首望他,聲音柔和:“那是你心中始終存了良善二字,心上給自身附帶的枷鎖太重,比之現在身上的重鎖還重。自此之後每夜都能安穩得睡,每日都能抬頭見人了。”

莊簡恍然大悟:“原來,這世上是真的沒有不能越過的坎兒。”

羅敖生瞧著他,深深說:“這世間,也真的沒有不能訴說的言語,莊簡。”

莊簡的臉上痛徹心肺:“不需了。我該說的都已講的盡了,實在無有什麼不能言講的。”

羅敖生伸手握住鐵柱,臉上露出隱傷:“莊簡啊莊簡,你留著滿腹衷腸都預備與閻羅講嗎?”

“我並無衷腸,也無隱傷。”莊簡搖頭道,他垂頭不敢抬頭,斯人言語好意都不能再領了,莊簡皺著眉頭好似一把刀在他腹中亂絞,他憋了半晌一口氣在喉嚨中泛起又壓下一股甜味。

大理寺卿說:“莊簡,你既然無衷腸也無隱傷,那你每時每刻都在牆上寫那‘相去時已遠,衣帶日已緩;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你與誰生離死別,你與誰相別衣頻寬?你思誰歲月老?若是你心中沒有了惦念,你去寫什麼‘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莊簡張口就吐出了一口鮮血。這話在他心底埋了數日並無人知曉。今日卻被羅敖生一語道破。此時此夜真真震撼了他的心。莊簡一下子就崩潰了。他堅強了數日不恐不慌不急不躁,滿腹的聽天由命之心,這一刻間卻是心情坍塌,全然崩潰,滿腹心事都沿著大河而去了。

莊簡憋了半天,憋了數日,這一年來的擔驚受怕,委屈心碎的滿心痛楚終於一洩而出。他垂頭眼淚一顆顆地掉在地上,沾滿了雙手前襟。

他張開了口,真是一字血一字淚:“不必再幫我了,羅敖生。你再多做也於事無補徒增傷神。我的心結乃是個死結,這世上無人能幫我也無人能助我!我也不需要你法外施恩,只求你秉公處置!昔日謀害皇家之罪乃我所做所為,殺人者死。請你秉公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