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取笑我的情意嗎?你覺得我的情意一錢不值,漫天可散嗎?!”
劉育碧看著莊簡,終於哭了出來:“——周維莊,你,對得起我嗎?!”
這一句重話,莊簡確實經受不起。頓時面色慘白,喉嚨中一股子甜腥滋味湧了上來。他咬緊牙齒,硬生生的嚥了進去。
劉育碧伸手掩住半邊臉面,眼睛裡儲滿了淚水,順著手指而落。
他淚盈滿眶:“——周維莊!你,就是莊簡嗎?!你——是不是心裡面隱藏著莊簡,來恥笑我的情意?周維莊?!你——是不是躲藏在周維莊身後,再次來傷害我?莊簡?!”
莊簡的嘴角都是鹹鹹的,齒縫中亦殘存著腥氣。就算是刀劍逼著他的頭亦不能抬起。所謂無地自容,原來堪當此情此景吧。
莊簡臉上淚水痕跡已幹,面上青白如琉璃,心中空空蕩蕩魂魄都已經散了。沒有一絲顫動,彷佛口唇中都無氣息,若是時光可以回返,大河可以逆流,他寧願死於毒酒刺客劍下,死於十年落魄江湖,死於咸陽兵亂大火。也不能面對此刻一時不堪。
——他本是天下最良善,有良心的人,卻成了最薄倖,最卑鄙無恥的小人。
他要再看再聽就要被逼得瘋了。
這話重如山逼得他生死兩難。
莊簡爬起來轉身向外走去,幾個衙役撲過去阻住他的去路,莊簡奮力掙扎著掙脫眾人,踉踉蹌蹌的門外跑去。侍衛們大驚失色,滿殿大譁,紛紛搶上前去抓捕犯人。
羅敖生臉色大變,他抬起手點著還未高聲呵斥。守在殿外的禁軍們就蜂擁衝了過去,揮舞刀槍,直奔向逃跑的犯人。門外的幾隻長戟突如其來,正戳中了莊簡腿部。若非這是重犯需要留命,禁軍們就要一槍捅穿他的前胸了。
莊簡只覺得腿部一熱,頓時站立不穩翻倒在地。眾獄卒們立刻奮不顧身撲了上去,壓在嫌犯身上,大殿上一陣大亂。
太子劉育碧顫顫的從椅中站起,他手扶胸口,望著大殿。
羅敖生面色都變得鐵青,他幾步跨到了大殿中央的混亂人群當中。眾人趕忙把身形讓開,長戟已經從莊簡腿上拔出,鮮血頓時湧了出來。羅敖生蹲了下去,伸手按住莊簡的腿。
旁邊侍衛們大驚,十幾個人都伸手按住嫌犯四肢,不令他動彈。
莊簡腿上的鮮血湧出來,沾溼了羅敖生的手掌長袖,順著他的手指縫隙又湧出來了。
莊簡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眾獄卒都按著他,他也不看眾人,遙遙的對著遠方的太子劉育碧說道:“對不住了,周維莊已於曹得亂兵之夜走了。他曾請太子殿下作一個好皇帝,請太子殿下珍記罷了。周維莊與莊簡乃是兩個人,請殿下記住了。”
莊簡說完,掙扎著從脖頸上取下了絲繩上系的一方小印,投於空曠的地上。
他從容的說:“這是昔日皇后曹婕贈送給周維莊的,請周維莊維護太子。近日太子即將登基為皇,周維莊終於了卻皇差可以覆命了。”
翡翠撞擊了地面,太子劉育碧臉色大變。他急忙俯身撿起那碧色的小石。那玉石跌在地上摔成了兩半。劉育碧顫抖把它對在一起,上面有四個金鑲的篆字“看朱成碧”。
劉育碧手握著兩半碎玉,直刺得手掌中流出了鮮血。
莊簡無怨無悔,仿若是一條大川平坦的流淌而去。他的心底平靜。
這十年來,這番話在他心底裡隱藏了十年,終於一口氣說了出來,竟是這般的如釋重負:“眼下的嫌犯是莊簡,我曾在十年前奉聖諭殺了皇妃,殺了乳母,並欲圖殺害皇子。雖然事出有因,並非因我而起,但為了家人性命親手殺人卻是無可推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之事。莊簡服判服刑。”
他收轉了目光,看著羅敖生微微一笑說:“我昔日是最怕疼痛的人,從小就經常捱打也經受不了皮肉之痛。但是今日,受了這麼多下的長戟,竟然絲毫都感覺不到疼痛了。”
他淡淡笑著說:“我明明腿都要斷了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看來我是終於長大了。不再怕痛了。”
這聲音帶著淡淡灑脫,淡淡苦澀。
羅敖生心想道,不是你不怕痛了,而是你心中更痛所以身上反倒不痛了。若是不能回頭,那就不再回頭看罷了。
***
當堂無法再審,莊簡就被關押回了大理寺獄中,靜候著結局。
自那日太子去後,他連線數日未再被提審通審。他安居囚室養傷,日子過得渾渾噩噩,若不是窗欞上一輪紅日明月東昇西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