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簡!莊簡!”
大船上出現了很多驚奇的船工和侍從,但卻無人回應。
劉玉跑到了岸邊石路的盡頭,眼前無路。他望著越行越遠的大船。突然涉水而入河中,往大船的方向行去。船上和岸邊的眾人齊聲驚叫出來。
洛河河面寬而浪急,官船行駛在大河主道之中,破水而過時掀起了層層淺浪,直拍入劉玉身上。劉玉涉水而下,水波越大腳底輕浮,他身形一晃,儼然便處在了巍巍洛水之間。
船上眾人與他侍衛齊聲大叫,有性急的躍入水中便要施救於他。
劉玉在水中站立不穩,他面向官船大聲叫道:“莊簡!若是我死能令你消恨,那便我身死也不足惜。若是看著我生不如死能令你解氣,那便請你看著!莊簡!”
“莊簡!但是有一句話一定要說與你知!我沒有寬宏體諒,從善為上的胸懷志氣令你傷心!我錯了!我貪戀皇權皇位令你失望是我做錯了!莊簡!我一定要對你說,是我錯了!我後悔了!我知錯了!”
這話語隨著風吹過,消散飄蕩於洛河兩面。洛水上泛起了一層層厚重的霧氣,河面上水色霧氣蒸騰飄逸。眾人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見眼前的景象。
劉玉站在水中浪花四濺,眼望著官船漸漸遠去,這番話在他心中壓了三年,能對他親口講述出來,心事終了。他身上的一股血勇之氣終於慢慢消失。眼前的天地模糊變色,而身邊的河浪叫喊聲也漸漸遠去停息。
他的身體倒在洛水裡。
羅敖生在船艙中,低頭看著艙中棋盤。室內漸漸瀰漫了江河之上的霧氣,令人看不清周圍和對面景象。他捏著白色棋子,思忖良久卻久久不下。
偶一抬眼,面前的深茶色棋盤之上,一滴滴的水珠滴到了棋盤對面的黑子之上,順著黑子慢慢滾下了棋盤,在棋盤桌面上慢慢湮開,隨風化去。
羅敖生輕嘆了一聲,他擲子在盤,喃喃自語道:“亂入之局不易解,卻偏偏要深陷迷途執迷不悟。你,你果然還是惦念著他啊……”
那對面之人,無聲無息,可是眼淚落雨一般亂濺而下,竟是無語凝噎。
外面紛紛雜雜,吵鬧更烈,艙內兩人各揣心思,無語無言。羅敖生轉身出艙。
船上的船工躍下洛河,和侍衛們一起將劉玉救治到岸邊。羅敖生令人過去同王子昌訓話,道襄陽王不回咸陽亡母身邊守孝,偏偏在外野遊不歸,太過荒唐。又令人用車轎把他們送出數里之外,看不到洛河之後,才命他和劉玉一同返回咸陽去。
劉玉呆愣愣坐在車中,舉首看著城中樓宇亭閣如雲,集市如潮。河中一艘官船緩緩遠離。羅敖生走出了船艙,站在船舷靜望著他,兩人目光注視著對方久久無語。夕陽下他的翩翩身姿和這湍流不息的長河一般汪洋一去不復返。
直到兩人都看不到對方。
***
此後數日,王子昌一路上小心謹慎,勸說劉玉回返咸陽。他雖一路上小心伺候,但是劉玉傷了心神,悲傷過度卻病了數日。一路上,王子昌儘量與他說說笑笑令他開懷,但他常常去了笑臉就改換了悲顏、憂容。
他原本心中沒有念頭想法空自悲切倒也罷了,這下子心中又存了想念,由此受創極重心情大傷。
這一日返回咸陽九峻山,自從三年前咸陽祭母發生禍變之後,劉玉再未踏上這塊土地。此為他的傷心之地,每次他都越過此山而不入。此刻王子昌想起了羅敖生的斥責和不滿,便引他上山拜祭以脫哀思。
夜半樹梢,青山不改玉碑長存,斯人已去空留餘恨。劉玉祭拜過母陵後,月光下他蹣跚一人,隻影獨行的下山去了。
月光漸歇,風聲卻急,這屏山對峙伊水中流,氣候變化巨大,黑夜中隱隱就要風起變天。王子昌忙與他到處觀瞧,山窩中,距陵園二里的地方有一座看似守墓的小屋,屋裡面昏黃色的熒熒燈影搖動,隱隱有人聲傳出來了。
劉玉走近小屋,伸手便欲拍門。
門裡面傳出了兩人的談笑聲。
劉玉眼看狂風大作,便想求借一宿暫避一時的風雨。小茅屋裡面的談笑聲卻驚擾了他們。
其中一人聲音清脆,爽朗,笑聲傳了出來:“啊,你可終於來了!”那聲音歡暢,好似正在仰臉大笑。
另一人緊接著叫了出來:“是啊是啊,收到了你的信,我可是立即從洛陽趕來的呢。”
劉玉和王子昌聽了,猛然間就覺得一道閃電從空中劈過,正擊中了門前兩人。劉玉和王子昌面目焦黑僵立當場,悲喜和痛苦輪番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