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召風在不遠處坐下。
如果是他希望的,那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成全吧。鴉穆想著,沉默。
“不會有事麼?”小小的召風揉著紅通通的鼻子,他倒是已經不哭了,用糯糯的聲音詢問。
“他讓我相信他。”鴉穆說著,拉起一個笑容。
卻苦澀到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其實還是擔心的吧,鴉穆按著召風的手,又何嘗不是在按住自己想要回頭的慾望。可那是他的願望……
“鴉穆啊,你早知道我對許霽來說是不好的,對吧?”
“我沒料到那麼嚴重。”鴉穆也不看召風,自顧自看著面前的劫火,“我不知道他的魂魄不完整。”
“所以終究還是我的錯……”召風抱著膝蓋,又開始了哽咽,“你討厭我吧……”
“別哭,不是你的錯。”鴉穆拍拍他的手,說,“他自己也是知道的,這是他的選擇”
“恩……”召風抽了抽鼻子,兩人再一次沉默。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有些久,直到鴉穆發覺有哪裡不對勁。
“彼岸,不太對。”鴉穆沒來由的開口,一開口就讓兩人的心都懸了起來,“擔心……”
召風怨了鴉穆很久,卻也知道鴉穆很多,這個黑無常,表面上看起來硬邦邦跟個冰塊一樣,事實上軟柿子的不得了,他十分的優柔寡斷。
比如說現在,召風跟著孟婆修煉多年,察言觀色的水平已非等閒,看他神色就知道,鴉穆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讓他下決心的契機。明明擔心得很卻不敢破壞那人的希望,於是在泥潭裡難以自拔。
召風在心底裡幽幽嘆了口氣,鴉穆這天生的性格,或許才是造成他們悲劇的重要原因吧。自己不開口的話,說不定他會一直糾結到天荒地老去。
“彼岸,我想看看他。”
卻出乎了召風所料,鴉穆按了按他的手,竟是直接站了起來。
他在發抖,這種害怕的感覺前所未有,甚至在明光跳下忘川的時候都沒有那麼強烈。明光那時畢竟已經是有百年修為的小仙,許霽卻是什麼都沒有!他可以相信明光會從那深邃的忘川河裡爬出來,笑吟吟地告訴他“老子渡劫成功啦”,卻哪裡來的信心相信了許霽……一個修行不過三十年的,殘破的魂魄?
不等召風回應,鴉穆驟然回頭!
卻見那匆匆劫火之中,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隨著火焰搖擺著,搖擺著。有烏黑的碎片,從那影影綽綽的輪廓中片片剝離脫落,在不知哪裡來的風的吹拂下,片片飄遠……
不——
鴉穆在這一刻彷彿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只是渾身都顫抖著,一張嘴無聲的開闔,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他一步一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來到許霽的身邊,動作飛快卻僵硬,連最擅長的瞬移都忘了用。
不要走,不要消失!
鴉穆一下一下將那些飛散出去的飛屑一片片抓回來,用已經失卻血色的手抓著一大把的灰屑,伸出去又收回的手,卻始終沒辦法落到面前那人的身上。
影影綽綽不是因為火光也不是因為遠,而是因為那人,已經在接近化為灰燼的邊緣了。
不是叫你有事就喊的麼,不是叫你不要逞強的麼……
你怎麼能放任自己被燒成灰飛直到無法求援?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為什麼要相信你……
在火光的照耀下,鴉穆彷彿都能看到一縷幽幽的魂,正悠悠離本體而去。
鴉穆終於伸手,卻抱住了一團灰燼。
這是他們最後的擁抱。
召風這時也已經回過神來,一眼就看到了幾乎全為灰燼的許霽,也看到了漸漸離體的許霽的魂魄。
召風突然喚醒了腦海裡那個有些年頭了的記憶,彼岸花一族向來是陰差們豢養靈體的好選擇,召風小時候為了不讓自己兄弟姐妹被無良的陰差帶走離開族群,還狠狠與他們掐過架。可此時,紅衣的小童箭步撲上,一邊跑一邊雙手結陣口中唸唸有詞。忽的,紅衣的小童化作一縷紅色的魂,就算是在這灼熱的劫火中,也似乎散發著寒氣。
就算要走,也讓我跟著你,我不想再這樣一個人了,也不想看著一個人受傷難過卻只能當聽眾了。
小霽,不管你以後會怎樣,至少我陪著你。
從此以後,許霽的哭喪棒不會沒有靈了。只要他還能成為陰差。
小機靈的靈,召風的靈,就是許霽的靈。
紅色的魂魄纏繞著許霽的魂魄遙遙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