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筆寥寥,看上去就像是那濃墨重彩的壁畫的底稿一般。如果要他臨摹一遍,那倒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可反向畫——如何用筆,先動哪一筆,後動哪一筆,那完全是個人的習慣和喜好,他楊跑如何能得知?
然而,這麼一細看,楊跑的視線就有些移不開了,這背影水墨勾勒,只是深淺不一的墨色暈染,身姿就已經躍然紙上,顏色尚無,風采已盡。
就像受到了莫名牽引,楊跑不由得伸出手指,輕輕拂過畫面。他的心猛然一跳,胸口窒息般疼痛起來,而觸控著畫面的指尖更像火燒一般!與此同時,伴隨著這劇痛,畫中背影轉了過來,他看見了疫神的臉,細長冷冽的眼,眼角的痣,清晰可見!
他正與他視線相觸!
那畫面突然在楊跑眼眼前分裂開來,變成了無數的筆觸,在他眼前飛舞!每一筆,每一畫,無一遺漏!
那感覺,就好像他親眼目睹了這作畫的過程。
楊跑大叫一聲:“筆!墨!”
一蹴而就!
楊跑突然理解了白畫師說過的話,那幅畫的筆觸在他的腦海中分解,忠實反應在手上,而手中的筆,好像自己會動,引導著他,按照完全相反的順序,一絲不苟地畫出。
從頭到尾,楊跑也沒有睜開過眼睛。但他知道自己一定畫得棒極了。這是非常奇妙的體驗;他就好像跟手中的筆合二為一了,到後來他有些捨不得睜開眼睛,只想多體會這握筆的感覺。
楊跑可以發誓,一開始他真的只是捨不得睜開眼睛,但不知道怎麼著,他就睜不開眼睛了。
等楊跑再次睜開眼睛,是因為陽光,初升的太陽剛好將光芒射入這個房間,恰恰落到他的臉上。楊跑倦得很,唔了一聲,摸索著被褥,想要蓋過頭頂。
在抬起手臂的一瞬間,他突然想到,自己究竟在哪裡啊?
楊跑因為這個想法而徹底醒來,他眨巴眨巴眼睛,眼前是陳舊的帷帳,鼻端滿是廉價脂粉的香氣,他腦子跟著逐漸醒來,他記起了昨天的一切。
楊跑先是嚇了一大跳,自己怎麼會在這娼妓之處睡著了?常華呢?他一轉頭,隔著厚厚的帷帳,他看到陰暗處,似乎有人坐在那裡。
“常華?”楊跑一手撩起帷帳,一邊打著呵欠。
他撩起帷帳的手頓了頓,那坐在床腳的椅子上的人並不是常華。
是昨天那個女人,把畫卷賣給他的那個年老色衰的娼妓。
他當然記得她,就像泥土灰塵一樣醜陋而不起眼的女人,被所有人理所當然踩在腳下,就連想要勉強維持著一點點尊嚴,都好像是難以理解的事情。她是那麼低賤、憔悴、滿臉灰敗之色,隨時會被這個世俗碾過,連個聲響都不會有,甚至比不上一條狗。
然而現在,這感覺有點對不上了。
她的容貌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她坐在那敗色的椅子上,眉目收斂,下巴微抬,無端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應該聽到了楊跑起身的響動,但根本沒轉頭看他。
她在沉吟,思索。
楊跑本能地畏懼她,他一寸一寸移動著自己的身體,儘量安靜地踏上地面。他倒也不當真認為自己能就這麼走得出去,但能晚一點面對現實總是好的,何況眼前這個現實,不管怎麼看,都糟糕透了。
他小心翼翼瞥著她,一步一步挪向門口,而那女子就像個雕像,動也不動。眼見著都快到門口去了,那化作雕像一般的女人終於開口:“畫呢?”
楊跑被這句話給釘在地上,好半天才回頭看她。
她卻未曾看他一眼,只是雙手合什,重複了一遍:“畫呢?”
“我睡著了,畫不見了,”楊跑望向空蕩蕩的床鋪,這倒也不是謊話,這時,楊跑對於常華把自己一個人留在此地的做法,才多少有些不滿,難道他獨自帶著畫跑了不成?總覺得他不會是這樣的人,他又嘟囔著補充了一句,“常華也不見了。”
她的視線突然就射了過來,楊跑的心跳幾乎漏了一拍,那不是在社會最底層掙扎的娼妓會有的眼神。深黑的瞳孔裡,激怒、高傲、輕慢和失落混雜在一起,她慢慢說道:“我早該知道是他。”
“你是誰?”
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你拿走了我的畫,還在問我是誰?”頓了頓,她又似想起了什麼,“啊,差點忘了,皮相總是很迷惑人的。”她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
楊跑壯著膽,問道:“你是醫仙?”
她動了動下巴,幾乎微不可見的點頭:“你們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