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謝謝。”章宏低下頭,三年經理下來千錘百煉的麵皮竟難以自持,許久後眼眶微微泛紅,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道,“大恩不言謝,鳴夜,章大哥現在有困難,但不是就這樣倒下去了。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
小朱雀嚇了一跳,完全不明白章宏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反應,偷偷摸摸去看他的眼睛,見到裡面是一片感動,這情緒鋪滿了他的眼神,彷彿真的遇到了再造之恩一般。
“……”
鳴夜看了他許久,心裡隱隱約約地想道:他不是真的快要哭了,只是想要表達我的幫助很重要……想讓我有成就感還是驕傲感呢?
不開心。
小朱雀表示不開心,他討厭就連感激的時候也要演戲的人。
鳴夜垂下頭,並沒有如章宏所預計的那般,因為他的感激表現而感到愉快。
鳴夜說道:“章大哥,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我可能可以幫你的,但是你不要光說沒用的話……”
章宏驚愕不已,這一次打量鳴夜,就像看見了超出自己掌握之外的強大人物。
章大經理之所以是章大經理,毫無疑問對於人脈,對於御下手段,對於討好客人,都有著極為獨到的手段。
即使落魄了,也還是下意識地經營著人際關係。
他的感激九成出自真心,剩下一成出自千錘百煉的演技和手段,萬萬沒有想到,恰恰是純摯像個孩子的封鳴夜一眼看破了這一分虛偽。
鳴夜並不開心,胳膊撐在桌面上,一雙澄澈的眼睛安靜地打量著章宏:“章大哥,說說你遇到了什麼吧。”
他脫離章宏對普通人正常反應的預計,原本不該繼續打亂腳步,但是章宏看著這雙眼睛,陡然之間,彷彿見到的是純淨真摯的……光芒。
這簡直像是幻覺,鳴夜眼裡彷彿有一道金紅色流轉著的光芒。
而鳴夜身上那種遺世獨立的氣質,不來自於任何別的東西,恰恰是因為他截然不同,他與這個人類社會里大多數個體的想法迥然兩異,他看著人的時候是真正看著這個個體,他不知道什麼叫做社會,什麼叫做世故。
當他用這種眼神凝視著章宏的時候,章宏油然地……自慚形穢。
章宏難以自持地轉開眼,嘴唇竟微微發顫,許久後緩緩說道:“我……他們舉報了我,鳴夜。我被控告聚眾吸|毒,還有洗錢和詐騙……法院凍結了我的銀行卡,說是訴訟保全。”
他垂下頭,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良久後將杯中的水一口喝盡,續道:“純色之前開除我後,那姓劉的找人搞我,我沒有辦法,只能躲在不出示身份證的旅館裡面。已經幾天了,鳴夜,我沒有辦法,找人借錢,而且只能借一點現金……”
鳴夜回想起他的那通電話,彷彿明白了什麼。
果然章宏說道:“沒有人幫助我,鳴夜。我沒有了在純色的地位,沒有了銀行卡上的數字,立刻就變成了沒有朋友的人……”
鳴夜將腦袋擱在手臂上,看著章宏痛苦的表情,終於問道:“章大哥,你……真的做了那些事嗎?”
“……我沒有!”章宏脫口而出道,繼而胸膛劇烈起伏,伸手捂住了臉,“不,我……不能說我的手是乾淨的。”
他深呼吸許久,聲音哽咽中帶著顫抖:“鳴夜,我當初就該阻止他們的。早在你什麼都不懂,在包間裡被逼著……的時候……我就該……”
☆、40|39。38
鳴夜的眼神茫然了一瞬,章宏的話語使他懵懂了片刻,屬於封鳴夜的記憶忽然漸漸升湧上來,如同海潮一般覆蓋住他的思維。
幾個月前,封鳴夜受到章宏的推薦,成為純色的全職服務生之一。年輕人實際還沒有成年,一應程式都是委託章宏幫忙處理,在得到這份對他而言殊為不易的機會後,幾乎對章宏感恩戴德。
章大經理手下帶領的服務生班子當中,當屬封鳴夜最肯吃苦,也最天真。
他在純色中工作了不過半個月,平日除了正常的端茶遞水外,也負責替其餘人頂班,有時專門被傳喚過去背黑鍋挨客人的責罵,有時也會被動手動腳,拒絕後被說一句不識抬舉。
純色的客人自恃身份,也忌憚幕後老闆的後臺,一般不會在這家會所鬧事。
章宏便在這種情況中時不時幫扶封鳴夜一兩回,在他失落的時候開導和勸慰,偶爾發一次獎金,將封鳴夜收拾得忠心耿耿。
直到一個月後,遇到了一位難纏的客人。
在封鳴夜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