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避入一個拐角,那人道:“大人,現在形勢又有了變化,陛下對林郎親厚不說,且詩詞與策問並重,我們該如何行事?”
陳蔚然淡淡道:“林楠在詩詞一道上根本無人能及,還能如何?”
那人急道:“如此,豈不是還是要點他的狀元?”
陳蔚然冷哼道:“狀元又如何?你以為今兒的狀元是那麼好當的?”
那人道:“還請陳大人明言。”
陳蔚然淡淡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有個叫莫雲軒的書畫大家?”
那人茫然點頭,道:“自然知道,此人被稱為畫聖,一身畫藝出神入化,在民間,多少人千金求畫而不得,據說先皇對他的才華極是愛重,經常宣他進宮作畫。但是他都死了好多年了,和此事有何關係?”
陳蔚然彎唇一笑,道:“先皇的確是愛其才,我還曾在陪先皇遊園子時,遇上過他一次——當時我們陪先皇觀賞園中風景,聊天下大事,你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那人茫然道:“做什麼?”
“先皇看見什麼好的景物,便命他畫下來,若一旁有座椅也就罷了,沒有的時候,便直接趴在地上作畫——”陳蔚然冷哼道:“就算是天下無雙的才子又如何,於國無用時,不過就是一個玩意兒罷了!”
那人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
陳蔚然冷冷道:“若是林楠選了寫詩詞,同旁人寫的國家大事相比,詩寫的再好,分量又有幾何?加上他年紀又小,陛下會給他什麼差事?到最後不過是個詞臣,陪皇上取個樂子罷了。”
又道:“詩詞只是小道——這可是他親口說的!”
那人恍然,又道:“但他若選了策論呢?”
“若他選了策論……陛下已經說了,詩詞榜首為狀元,他選了策論,便是寫的再好,也最多不過是一個榜眼之位——自他的‘大江東去’一出,人人都說狀元之位非他莫屬,結果卻花落別家,你說旁人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他是林郎才盡呢?更何況,詩詞上他無人能及,在策論上麼?哼!莫說榜眼,三甲之位也未必輪的到他!”
☆、第113章
怡和殿中,李熙早已離開,只剩下數百考生在奮筆疾書和負責監考的官員侍衛們在無聲巡視。
一個人影從側門悄悄進入,靜靜站在立柱旁的陰影處,痴痴看著坐在最前方低眉斂目,提筆揮毫的儒衫少年,看著他低垂的翼一般的睫毛,看著他執筆的玉一般的手指,看著他披在肩頭的如瀑的黑髮……漸漸地,眼眶開始潮溼。
明明不過是做了他一個月的侍講罷了,明明不過是教他練了幾天字罷了,從小到大,陪伴過他、教導過他的人不知凡幾,可為什麼就偏偏忘不了他?!
多少次午夜夢迴,看見的都那秀逸少年一路分花拂柳,慢慢走近的身影,看到的都是最後一枝開的絢爛無比的杏花被輕輕撥開時,露出的那張讓他瞬間溫暖起來的臉。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狠心,將他扔在宮裡就再也不問不理,任他自生自滅……
是了,這個人,原本就是這麼狠心。
就像初遇時,他將他從無盡的冷寂空虛和自我厭棄中一把拉了出來,替他治好腳傷,治好心傷,卻又不肯伸手扶他一把,毫不猶豫的扔下他一人,轉身離開;就像一年前,他將他從絕望的深淵裡拯救出來,幫他重新找回了勇氣和尊嚴,幫他重新走進皇爺爺的視線,讓他的生命重新充滿希望,卻又轉身一走了之,再也不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只會將你從泥沼中拖出來,卻絕不會攙扶著你走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人必須要靠自己的腿站起來,走下去……這個道理,我已經懂了,先生。
他從陰影中走出來,慢慢走到少年身邊,低下頭,一手扶硯,一手執磨,不緊不慢的輕輕研磨。
然後意料中的看見少年抬起頭,用驚詫的目光看向他,然後躬身行禮,恭聲道:“弟子知道先生入宮,特來為先生侍候筆墨。”
一旁早就注意到身邊動靜的顏逸筆一抖,差點汙了卷面——他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先生是在宮裡做過幾天皇孫侍講的,可是卻從來不知道,那個傳說中出身尊貴無比的小皇孫居然對林楠恭敬如斯……他忽然有種風中凌亂的感覺,這麼說來,自己豈不是不僅多了個便宜小先生,還多了一個身份高貴無比的便宜小師弟?額,或者……小師兄?
林楠的驚訝也不過一瞬,放下筆,細細看了李磐一陣,露出微笑:“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