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大黃牙發狠,門口傳來的一個口訊,讓這場審訊無疾而終。
不知道林如海在外面做了什麼,或者正在做什麼,反正林楠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過起來。
他果然被人像祖宗一樣供了起來,那些人看著他的眼神一日比一日畏懼,有一天,大黃牙給他斟酒,手抖啊抖,酒灑在了他的衣襟上,大黃牙賠笑:“要不,小的下去給您準備熱水沐浴?”
林楠看了他一眼,用商量的口氣淡淡道:“要不,你去死?”
大黃牙神色恍惚的離開,在家裡又哭又笑了一天一夜,到了外面又抱著歪脖子樹哭了半個多時辰,將頭在繩圈上試了三次,終於咬牙蹬開了踏腳石……頭頂上不知何時會落下來的屠刀,以及他因為熟悉而更加害怕的各種死法,讓他恐懼的無以名狀,最後果然如林楠所言,趁著還有時間,自己挑了一種……
嚴格說起來,這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大黃牙,才是死在林楠手裡的第一個人。他不親手殺人,但是許多人因他而死,就算到了京城也是一樣——死在牢裡的鮑太醫,死在宮裡的裕太監,死在賈府的大小奴才們,被李熙仗斃的許多宮女太監……
若有冤魂纏身,自己身邊想必熱鬧的緊。他林楠,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
耳中傳來李資的冷笑聲,將他的思緒帶回如今:“聽你說話也是讀過書的,這番話說的自己不覺得可笑麼?且不說令郎入獄是因何而起,且不說他到底為何撞死在堂上……你既知道林家是被人構陷,那令郎的無辜二字從何說起?他當初汙衊林家之時,可曾想過道義二字?可曾林家也是無辜?可曾想過他一個畫押就會將林家至於萬劫不復之地?”
見陳然欲言又止,李資知道他想說什麼,繼續道:“他做的是與不是,我不想多言,但他既將家人性命,看的比道義公理都要重,你又有何立場來指責阿楠沒有將令郎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閤家老小更重?”
這一拳打得極狠,陳然臉色青白,半晌才道:“我兒也是無法,我們只是小人物,林家家大勢大……”
“這是兩碼事!”李資冷冷打斷。
再大的勢力,這樣的罪名也足以抄家問斬,越大的家,屈死的無辜便越多。
“這是兩碼事。”林楠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再大的勢力,也不是可以隨意誣陷的理由。
比如前世,腳踏車撞了寶馬,二人爭執起來,輿論大多會站在腳踏車這邊,認為寶馬司機不該和腳踏車大爺計較,可是這並不代表,騎著腳踏車就可以隨意去撞寶馬,甚至完了還要吐一口唾沫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李資見林楠開口,便住了口。
林楠淡淡道:“你若是要找個人恨,的確可以恨我,因為若是竭盡全力,我也不是保不住他的性命……”
陳然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那你……你……”
“漕幫被抓的人,沒有上百也有數十,鐵骨錚錚咬牙苦撐的有,走了門路買通獄卒動刑時逃過一劫的有,熬刑不過自認了是劫匪的有,但是自認了是劫匪卻又汙衊我林家的,卻只有三個……人人都知道,我林家自證清白就得替漕幫洗冤,這才是他們唯一的生路,若是將我林家拖下地獄,就只有大家一起死——是你兒子自己將生路走成了死路,我便是能救他,又為何要救他?”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令人將你丟出去,也不是為了憐憫亦或是道義之類的東西,而是因為,是我給了令郎讓家人脫罪得活的希望,他才安心就死,既然如此,我便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求死……”頓了頓,聲音緩和下來,道:“不管令郎簽下供狀、還是撞死公堂,都只為了能讓老丈你好好活下去,既然如此,還請善自珍重,莫要讓他死不瞑目。”
不理幾乎是嚎啕大哭的陳然,招手喚來一個從人,道:“你送他回去,找個大夫好好看看,另外去賬上支一千兩銀子,給他兒子辦理後事,以及安排他日後生計。”
那從人應了一聲,另找了一人,扶著陳然離開。
李資看了林楠一眼,道:“可是嫌我多事?”
林楠搖頭:“我豈是那麼不知好歹的人?”
又道:“莫要以為我是有錢燒的慌,我是想釣幾隻蒼蠅出來,唱一齣戲解解悶兒罷了。”一千兩銀子不算少,便是林家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
招了一人過來,附耳仔細交代了一些話,那人快步去了,林楠回頭雖李資笑道:“聽說那邊景緻不錯,我們去走走如何?”
因了陳然之事,二人心裡多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