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林楠被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睛,便看見李昊正在取樹枝上剩下的半截野兔,林楠一言不發,從火堆旁的灰燼中扒出油紙包裹的乾糧,遞給李昊。
李昊自嘲一笑,道:“她活著的時候,我也沒有多尊敬過她,現在她死了,我還做給誰看?”
話雖如此,到底還是放下了手上的野兔,接過了油紙包,啃著帶著餘溫的乾糧,大口大口的,用著想要將自己噎死的勁頭啃著、嚼著、吞嚥著。
林楠將水壺扔在他身邊,李昊將乾糧吃完才開始喝水,像喝酒似得豪爽,喝一半灑一半。喝完再去看林楠時,發現他閉著眼靠在石頭上,似乎又睡著了。
秋天的後半夜很冷,李昊衣服穿的不多,喝水時前襟又被淋的透溼,剛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漸漸的便有些冷了,然後越來越冷……他只要問林楠要件衣服,或者是將篝火燒的更旺一些,便能輕易的驅走寒冷,但他卻靜靜的坐在那裡,任涼風肆虐,任寒霜侵蝕,絲毫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這寒冷,來的恰如其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昊的四肢凍的開始有些麻木,但是頭腦卻還算那麼清醒,甚至越來越清醒。
他突然有點想說話。
他側頭看了看靠在石頭上熟睡的林楠,耳中聽到他悠長平緩的呼吸聲。
這個聽眾其實很不錯,於是他開始說話,聲音很平靜:“其實,我一直很看不起她,有時候,我甚至嫌棄她沒有張貴妃高貴典雅,沒有穎妃知書達理……我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去見她一面……她讓我等她,說一定會讓那個男人收回成命……你看,她就是那麼蠢,她直到臨死前,還以為那個男人是一心一意寵著她護著她的,還以為她只要撒撒嬌那個男人就會什麼都依著她,卻不知道,那個男人整整利用了她十年,等到發現她不再那麼好用的時候,一條白綾就要了她的命,一把火就燒成了灰……”
“可就算她又笨又蠢又庸俗又惡毒,就算她對不起天下人,可是也沒有對不起我,沒有對不起他李熙……”
“你不知道她有多可笑,堂堂一個皇后,每天計較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最不能忍受別人爬到她的頭頂上,所以我將她葬的高高的……”
“……”
他一直絮絮叨叨的說著,伴著林楠輕緩的呼吸,翻來覆去的說著皇后如何如何,卻半句都沒有提到最後那道聖旨……
連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傷口,才是真正致命的傷吧,也許皇后的死讓他傷心,而李熙的拋棄,則讓他絕望……
等他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林楠才睜開眼睛,從屁股底下的包裹裡翻出了一件青布棉襖,布料很柔軟,裡子絮的厚厚的,針線很齊整。包裹裡,還有幾張面額大小不一的銀票,還有許多碎銀子,甚至銅板,為他準備這個包袱的人,一定想到很周到……也許那個人,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無情。
他將青布棉襖蓋在李昊身上,將篝火捅旺,發現自己沒有了半點睡意。
他從小是孤兒,沒有見過多少生死別離,在他的心目中,死了就死了,人都是要死的,早一天晚一天又能有多大的區別?
見了李昊的模樣他才知道,原來,人死之後,活著的人會疼成這個樣子……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前世了,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又一次想起,想起那兩個被他辜負了一輩子的傻子,想著他們會不會也在他的墳前絮絮叨叨,想著他們會不會突然在某一瞬間想起他來,讓臉上的笑容瞬間冰凍……想著他們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忘得了他……
他突然悔的難以自已,恨自己為什麼不換一種死法,病死、摔死、被車撞死……怎麼死都好,就是不要讓那兩個人,都以為是自己害死了他,都以為他是為了救自己而死……
如果真有重生這種事,他一定躲的他們遠遠的,不讓自己成了傷他們最深的人……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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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是聽著奇怪的樂聲醒來的,那樂聲在他夢裡似乎響了很久,但是等他一睜開眼睛,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李昊望向林楠昨兒呆的地方——他還在,不知怎的鬆了口氣,口中卻嗤笑道:“怎麼?爺的笑話好看嗎?”
林楠不語。
李昊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青布棉襖,大步來到林楠跟前蹲下,猛的伸臂將他按在身後的巨石上,林楠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撞的悶哼一聲,李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