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又有些放鬆,因為再也沒有人陪她一起受罪了,再有罪她自己受就好了。
她的身體逐漸好了起來,一日夜晚,她沐浴在月光下,慢慢地給自己梳頭。寒冷的夜裡,院中竟還有小白花開著,她就看著那些白花,口中輕輕地哼歌。
沒關係,沒關係,就算只讓她一個人住在這裡,她也不怕,她知道她是清白的,她知道夫君必定明白她的,總有一天,她會向公婆說清楚,讓兩個小叔子還她的名譽。
當然她明白,自己的貞節無論如何是回不來了,但她已做好了在這裡待一輩子的準備,即使只能隔牆聽著隔壁夫君的聲音,聽著他與小妾們的歡鬧,即使今生都只能住在這裡,也都罷了。
有腳步聲經過小院門前,兩個男人低低說話的聲音鑽入她的耳中。
“喲,這裡怎麼陰風陣陣的,怕人呢。”
“是啊,那……時候沒人住以後,這兒就老這樣。”
“我怎麼還聽得見人唱歌呢?”
“別胡說!人嚇人嚇死人的!”
“是是是。不過我也聽說,當初的大少奶奶長得那個漂亮,人人都誇!結果誰知道是個狐媚子,大少爺又娶了兩房太太,她就忍不住了,嘻嘻……居然一下子勾搭兩個少爺……”
“嘿嘿嘿嘿……你光是聽說,我可是親眼看到!那大少奶奶的腿啊,白得……嘻嘻……那眉,那眼,那身浪勁!連我都想爬上去……
“嘻嘻嘻嘻……要不是當時就被老爺打死了,新大少奶奶還說要把她賞給我們……”
說話的聲音逐漸遠去,她緩緩放下手中的梳子,注意到上面已經被自己捏出了深深的指痕。
新的……大少奶奶啊……
月光,仍是又清又冷,冷得令人發顫。但她已經沒有感覺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看著手想,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用這把梳子的呢?白色的,沒有裝飾,沒有刻花……對了,連梳齒都沒有的。
每當夫君不來的時候,她其實沒有在睡覺,身體流水的時候,她也沒有睡,只是坐在那裡梳頭,用這個梳子……不,這不是梳子,這是是一根人骨,我一直在用一根人骨在梳頭。
可是,這是誰的骨頭呢?
月亮清涼幽深的光芒照在院角,她看看那裡,原本應有小白花的,小白花到哪兒去了呢?為什麼那裡只剩下一堆堆的人骨呢?
是了,她終於想起來了,那些丫鬟和僕從其實根本就沒有走,他們都留下來了,留在這個小院裡,變成了小白花……
不,那不是小白花,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她把他們都吃了,都吃了……
她終於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
其實她當初就沒有逃過土匪的追擊,土匪一刀插進了她的背心。
送親的隊伍並不是在行進的時被土匪追到,而是在湖邊休息的時候。所以她當時逃向的也不是活路,而是湖水中央。
被砍到之後她又繼續地跑啊跑,一直跑到水裡,淹死在裡面。
是了,是了,她早已死了很久,卻還心心念念地要嫁人,因為偷偷見過的夫君一面,那個英俊少年。
為了回到夫君身邊,她變成了吃人的鬼,每天每天,不知道吃了誰,然後,回來流水,把那個人的水都流掉,等待下一次的吃食。
但付出這麼噁心的代價之後,最終她得到了什麼呢?第二次被弄死,然後一口一口吃掉身邊陪嫁的丫鬟僕從。
她以為他們能給她作主的,她以為總有人能給她作主的。
但其實沒有,誰也靠不住。
第五章 大結局從馮小姐講故事到二十年往事之二
那天晚上的事,對所有生還的人來說都是惡夢。
二少爺和三少爺忽然瘋了,對著牆壁拼命下跪叩頭求饒,嘴裡喊著化做一灘水失蹤的大少奶奶的名字,一會兒,竟癱倒在地上。
和他們在一起的老爺和夫人趕快讓人去扶他們起來,才發現他們從七竅裡不斷地湧出血來,有個丫頭尖叫一聲,就見兩位少爺的身體從毛孔中往外噴血。
如果有人見過當初她“生病”的模樣的話,必定就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可惜,即使她生了那麼長時間的病,除了身邊人之外,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接著全身噴血的是老爺,然後就是夫人……
那天晚上,好好的家裡變成了血池地獄,到處都是呻吟聲,到處都是新鮮噴發或正逐漸乾涸的鮮血。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