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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小孩。
他也不是了。
小時候,他們還沒有力量,被惡鬼流追得滿世界逃跑。
長大了,他們擁有了力量,卻還是被惡鬼流追得滿世界跑。
有人說所謂人的成長,就是一個慢慢成熟的過程,也有人說所謂人的成長,其實根本就是狗屁,從遠古時代到現在,從你小到你老,一步沒進過!
這話其實說得也沒錯,過去吃人是為了生存,現在也一樣,唯一變化的只有吃的方法,從鮮血淋漓的茹毛飲血到現在的兵不血刃,本質上沒有區別。
溫樂灃說不知道他們和欺負馮小姐的禽獸有什麼區別,他說得沒錯,他們並沒有區別。溫樂源知道自己和那些從禽獸進化到衣冠禽獸的東西沒兩樣,不管經過多久,不管外面包了多金壁輝煌的皮,內部也一樣,臭不可聞。
“幹什麼跑那麼快,拽死我啦!”“溫樂灃”呻吟,不過聽得出是在耍賴。
這麼拽著他也的確很累,溫樂源稍稍停下腳步,將他拎起來背到背上,又繼續往前跑。
“哥!他們追上來了!他們追上來了!”
大男孩揹著幼小的弟弟撲到天台的邊緣往下看,地下的惡鬼流被鬼網圍住出不去,只好洶湧著往上蔓延,而身後的惡鬼流從樓梯間噴湧而出,向他們瘋狂席捲。
大男孩現在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跳上鬼網,順著網爬到最高處,老太太也曾說過,惡鬼流是上不了最高處的,到了某個頂點它就不可能再興風作浪。
可是……
大男孩看看鬼網與天台欄杆的距離,如果沒有弟弟的話,他就可以跳上去,可有弟弟在身後,他是怎麼也跳不過去的。
如果把弟弟先扔過去……還是不行,鬼網一直在不停浮動,弟弟還小,根本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固定好自己,固定的速度也不會很快,很有可能他剛把他放上去,他就被惡鬼流拉走了。
散發著噁心味道與顏色的惡鬼流越來越近了,大男孩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為自己和弟弟做出一個選擇─兩個人,或者,一個人。
又是天台,又是那個欄杆上,溫樂源往下看,只能看得到上漲的滔滔鬼水,往後看,只能看得到呼嘯撲追的鬼流。
“還是那道選擇題。”“溫樂灃”在他耳邊嘰嘰咕咕地笑,用戲謔的語氣說,“一,或者二。你怎麼辦?”
一個人逃走。
或者兩個人都逃走。
一個人留下。
或者兩個人都被留下。
還是小時候一樣,非男非女,非成熟非幼稚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大叫:一還是二!一還是二!一還是二……
溫樂源的選擇永遠都是二,但他的能力卻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大一點的男孩將弟弟放在欄杆上,讓他拼命抓緊。
“你就在這裡等我,我跳過去就伸手來拉你,聽明白了嗎?”
小男孩含著眼淚使勁點頭。
大男孩從欄杆上一躍而過,撲到鬼網上,回頭來拉弟弟,“把手給─”
“我”字在嘴裡打了個滾,沒有喊出來。
弟弟的臉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扒住欄杆不放,而他的身後,無數大大小小、完整的、不完整的鬼都在使勁扯著他的腳,要把他拉下去。
惡鬼流的速度減慢了,但仍是在漲,終究會漫過那孩子小小的身體,把他整個兒淹沒在裡面。
選擇吧!
鬼流的聲音中,瘋狂的大呼,也可能只是微細的蚊鳴─在耳邊不斷地叫。
一還是二?
你必須做出選擇!
一還是二!
你必須放棄!
一還是二!
孩子一直沉默著掙扎,沒有發出聲音,直到發現哥哥在看他,才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但是他沒有求救。
從他被抓住起,他就沒有求救,之後也沒有。
直到現在,每當溫樂源想起當時的情景,都會在一瞬間心痛如絞,簡直有種馬上要窒息而死的錯覺。
五歲的小孩,胖胖的小手扒在欄杆上,欄杆都被扒得出現了細小的裂縫。儘管是那麼強的求生慾望,卻沒有求救。
大男孩努力向孩子伸出手,聲嘶力竭地喊:“抓住我!抓住我啊!伸手啊!”
小男孩在哭,卻沒有伸手。
“抓住我!”
這就是他的選擇,二,只能是二!或者二人都走,或者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