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澈咬著唇,把小手掐得發白。
會被抓起來燒死吧?以前對比起其他人類,他只是才華出眾,機智靈敏,現在遠不止於此。
人族對於具備異能的……異類,會有強烈的排斥。
他曾看了有關西方的神明的記錄,被賦予神之力量的女巫被人類活活燒死在那什麼十字架上。可是,女巫也是人類的一員,為了使內部和睦,人類竟然對他們的同類痛下殺手。
不,不僅是人類,甚至是神,仙,鬼,都會對異於己者敬而遠之。在天庭,身為陽曜神君的自己雖說活躍,但其實從未融入到天庭之中。無論是定雲天、天庭還是地府,每個神仙都把他當作外人。定雲天將被放逐的自己視為恥辱,天庭和地府的仙和鬼也害怕得罪他。
更別提當年以神力威懾四方的狻猊天君。
所以他才要為了讓睚眥恢復神籍而來到人間的,那個高傲的睚眥怎麼會受得了別人的異樣相待!反正他都習慣了吊兒郎當的生活,到哪裡不是這調調?睚眥不同,他只不過是一時被迷惑,睚眥,是該受到眾仙仰望的神!
世界都是一樣的,現在在人界,他也不是因為自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氣息而面臨著沈氏的審問麼。在他誕生於人界的那刻開始,他便設想過會落到如此田地。
“國師大人為何替你命名,我現在多少清楚了。”沈氏嘆了口氣,看著他,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她竟然想殺掉他嗎?
司徒澈眼睛半眯,暗黑的瞳孔中隱藏著殺意,他微微一動,然後……
被沈氏緊緊地擁抱在懷中。
“澈兒,從今以後你千萬別再在人前露出你的能力了!”沈氏跪在地上,摟住他的手很用力,她顫抖著扶著他的肩,指尖反覆撫摸他的臉,眼中有盈盈淚水:“聽到沒有?你會被他人忌憚和利用,甚至會因此喪失性命的,何況預知可是窺探天意啊!”
司徒澈怔忪地看著她,袖中藏有的短劍靜靜地收了回去。
這個女人,在說什麼啊……明知道他異於常人,還要包庇他麼。她也許以為,他的能力是預知未來吧,據說凡人窺探天意會折壽。所以她才說……
“為什麼。”司徒澈抬眼看著她,聲音微微顫抖著。
說不震撼,是假的。沈氏貴為公主,金枝玉葉。除了天地,沒有人可以讓她跪下來。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殺了他?為什麼要抱著他?這和她完全沒有關係的事啊?
再怎麼不濟,大可以逐出家門讓他自生自滅。
即使在天庭、定雲天,不利於己的話,抹殺也非罕見。饕餮天君不也被青蒼天君處刑了麼!?睚眥和他也是被放逐了啊……
“還有為什麼嗎?”沈氏攥緊指尖,眼淚從她的臉上劃下,滴落在他的臉上,“你跟我腹中的孩兒一樣,是我的孩子啊!”
好燙……飽含了激烈而豐滿的情感,強烈得震動他整個心臟。
是所謂的“感情”嗎?
以血液為紐帶,系聯緊密不可分離的,卻遠濃於血的,感情。
“可是,人可以有很多的孩子……”正如青蒼天君一般,龍之九子對他而言不過是塵世的累贅,甚至是……
統治天下的工具。
司徒澈咬緊了唇。
沈氏抱緊他,伏在他的肩膀上哭泣,“澈兒是獨一無二的啊!你怎麼不懂呢!”
司徒澈,不,應該說是裡面的陽曜神君的靈魂,猛地一顫。
獨一無二的,所有人都不能取代的,被需要著,這種渴求非他不能滿足。當被呼喚著,他就是司徒澈,他的心便不會空蕩蕩的,而是漲得將靈魂都融化。
這呼喚熾熱而濃烈,毫無預警地衝擊了他平靜如水的兩千三百年的生命。
“答應娘,不要再這麼做了,答應娘!”見司徒澈不語,她央求道。
“是……娘。”
這一聲,叫得真切。
他總是在心裡叫“便宜老爹”,將司徒羨之和沈氏認為是他降臨人間的工具,妄自尊大,憑著自己神的身份,任何人都不放進眼裡。
卑微的,不是淚流滿面的沈氏,也不是任他闖禍的司徒羨之,而是將人類看作塵土的自己。這個種族,能承擔起無窮無盡的慾望,也能懷揣沉重熱烈的情感……他們自稱為萬物的靈長,沒有妄自尊大。
人類,真是討厭的種族啊……
他的心,在失魂海底明明就已經不復存在了,為什麼要又把一顆跳動著的、充滿鮮血的心臟強塞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