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膽!”
雖是面上不屑一顧,可遊翎比誰都清楚,他現在的身體,早已經使不出“鳳鳴,蓮葬”來恫嚇敵人。更何況,那些人能在這裡再次聚首,怕已不是原先的烏合之眾了。
十根長指攢握成拳,遊翎在袖中暗暗狠掐了一把。
擔心什麼,遊翎在心裡對自己說,自己,不早就是這天下的公敵了嗎。從他跟了蚩尤的那一天起,從他服下蚩尤強喂的分桃散的那一刻,他不已經被帝瀾、被天下唾棄了嗎?
最壞不過,將歷史再上演一次,還能壞到何種程度?
鳳凰一族,是不會死亡的高貴種族,慾火便能重生。若真是到了那一刻……
不,浴火重生便會忘記前塵種種,他怎能放得下他的帝瀾?遊翎狠狠閉上眼睛、再迅速睜開,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再次登上高高的宮牆,縱是遊翎,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驚詫:夜晚的暮色裡,不可計數的火把如同蜿蜒而下的火龍,以一種令人費解的規矩,整齊地延伸到目至盡頭。
這果然不是又一次的聚眾,顯然是有人組織和策劃的。
而那個人又是誰?
遊翎蹙起眉頭,顯得太過涼薄的聲音,在夜色裡如同染了寒露,玎玲卻意寒:“本殿倒想知道,是哪位‘尊上’要夜訪本殿的九曲幽吟宮;如此陣仗,莫不是有個合理的端由?”
“美人真是多忘事,”妖群之中,端然響起一個輕佻十足的男音,以夜幕為衣,一時聽不出說話之人在哪裡,“我不是說過嗎,小皇鳥,應龍是我的。”
最後一個尾音落定,那青灰錦袍、虎皮外襖的強健男人,才從火把的暗影裡走了出來。在燁燁火焰下,他灰白色的束髮一如纛旗負雪;一雙虎斑眼裡,是氣定神閒的自信。
遊翎一聽到對方開口,便已知是誰,直到那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才冷笑一聲:“哼,符鳴。”
“怎麼,聽口氣,我就這麼不被歡迎?”符鳴面色客套地一笑,唇角卻依舊是掩不住的浮誇之色。他伸手想要捻起遊翎耳邊的發,卻被遊翎側頭閃過。
一手抓空,符鳴也不氣惱,反是呵呵笑起來,攤開手掌:“這樣的見面,總算比上次更正式一些了,不是嗎?”
遊翎聽後,也是反唇相譏:“是啊,好大的陣仗。糖糖白虎之君,居然也在五千年後,和這些烏合之眾混為一黨。”
此話一出,舉著火把的隊伍立即響起一陣非議:
“他真是好大的口氣!居然敢小看我們!”
“就是,明明上個月還從在眾妖面前丟醜!”
“鳳凰一族的人最討厭了,輕視所有的妖獸,自己也不就是被人丟棄的樣子!”
“當年應龍的手下敗將,居然也敢在這裡逞強鬥勇?哼!”
遊翎將那些非議權作沒有聽見,只是單手支著下頜,倚靠在高出他許多的寒吹身上:“嘖嘖,現如今這是什麼世道,連這等下作的小妖都敢對上古一族嚼舌根子。若做當年,怕是族裡的長老早將他們化作飛灰了吧?”
遊翎將手臂舉起,向後攔住寒吹的後頸:“還是說,連那些長老,都不過是螻蟻之尊,自然顧及不上什麼禮儀教化了。嗯?你說是不是啊,寒吹?”
寒吹附和的低哼一聲,權作複議。
遊翎傲慢地笑出聲來,笑罷,面色一動,竟不復方才之感,變得凌厲起來。在場之人都被他改變的氣息一怔,唯有符鳴認得,這才是當年初見之時,皇鳥遊翎應該有的氣息??孤傲,自尊,矜貴,桀驁;看似養尊處優,卻有著兇殘不留情的涼薄之心。
孽 債 ( 4 )
遊翎鬆開了攔著寒吹的胳膊。五色錦袍一轉,隱繡著梧桐新枝錦靴向前邁開,款款走向符鳴。錦靴落地之處,積雪不著片痕,似是風過無人,沉穩輕捷。然而,那腳步之下,卻是透著不可言喻的逼仄之氣,讓站在前面的眾妖都不由得往兩邊避開。
默默無聲地,一隊火把竟自然分開,為遊翎和寒吹隔開了一片空間。
遊翎端站在符鳴面前,即使他知道,今天怕是無力抵抗,卻沒有半點畏怯。一如當年,縱是被百般羞辱,他都不曾屈服分毫。
“白虎之君,符鳴!”錚錚音色擲地有聲。遊翎一雙?煙眉蹙起,半點不落當年叱吒:“蚩尤座下八十一勇部,‘食骨相生,不悖其桀’。而今,縱是時過境遷,你卻要墮落倒戈,與低下的精靈威武麼?你的氣節何在?你一攬天下的誓言何在?”
一柄長劍抽鞘而出,直指符鳴,劍刃寒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