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他的胸腔多麼劇烈的闊張、收縮,都再得不到哪怕一絲絲氧氣。身體的反應總是先於大腦,所以當長秋衝到寒竹面前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氣絕而死了。
長秋撲跪在寒竹的床邊,地上未乾的血跡順著他的衣襬張牙舞爪的向上爬行,一直爬進那個叫做心臟的地方。
對於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寒竹敏捷的抄起枕邊的短劍刺向來人的咽喉,卻疑惑的發現這個從天而降的身影毫不閃躲,仍舊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輕顫的喉結摩擦過劍尖,隨即滲出細小的血滴,就像是身體流出的眼淚。
冷靜下來的寒竹看清了長秋逆光的容顏,趕緊把短劍扔到一邊,手臂自發的伸向長秋的傷口,卻在中途不得已改變了方向,最後狠狠按住自己的小腹,在一陣撕裂般抽痛後,鹹惺的血液又一次湧滿了口腔。
當左胸突然被噴上火炎般的血跡時,長秋的身體本能的向後一傾,看上去就像風中搖搖欲墜的蓬草。真是奇怪,受到衝擊的明明是胸口,可為什麼頭也像被巨石狠狠甩過一樣,亂哄哄的一團。此刻的長秋覺得自己的靈魂該是已經出了竅,但是身體卻像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叫囂著要和床上的人近一點,再近一點。
黑暗中,寒竹的眼波柔的像午後的井水,揉滿了打碎的月光。在如此溫暖的注視下,長秋終於恢復了神智,也終於意識到在他這不喜不悲的短暫年華里,他能想象的最可怕的事情居然就這麼發生了。
寒竹用袖口胡亂抹了一把嘴,忍著腹部的餘痛,儘量輕鬆的笑道:“怎麼搞的,我這是怎麼了?”
長秋看著明明因為疼痛在打顫卻還笑的沒心沒肺的寒竹,特別想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受夠了寒竹的隱忍,更受夠了他這種身為兄長的自覺。是不是如果不說明白,林寒竹就永遠看不出周長秋一直想要成為的是能夠與他齊目並肩,甚至為他獨當一面的伴侶,而不是什麼被豢養在高牆大院,不經風雨的情人。
於是,出乎寒竹意料的,一向柔情似水的長秋竟在他如此不支的時候毫無憐惜的抓起他的衣領,冷冰冰的說:“那就把知道的都說清楚,你要再瞞我一個字,就讓我不得好死。”
寒竹這種人最強大卻也最弱小,他們因不愛自己而強大,卻也因深愛他人而弱小,於是在長秋凜冽的威脅下,寒竹把打脈後間歇出現的嘔血到最近突然變得頻繁以及內臟的劇痛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長秋。
長秋背對著寒竹坐在床邊,夜風吹進撩動他的胸前的碎髮,沒理會寒竹的呼喚,長秋一言不發的點了寒竹的睡穴,為放萬一,又封了他的大穴,見他皺緊的眉頭逐漸舒展,氣息也平和之後才起身離開,在門關上的一刻,看著門縫裡消失的寒竹,長秋不覺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又是一個黑夜,又來到蹴雪的院外,連長秋自己都厭倦了趴屋頂的鬼祟,乾脆輕身翻進院子。蹴雪的睡房仍然亮著燭火,這下也好,省去了叫醒蹴雪的尷尬。長秋知道自己走路沒有聲音,恐怕貿然敲門會嚇到蹴雪,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駐足在院子裡。
這時,屋裡傳出窸窣的腳步聲,片刻窗子就被推開了,披著薄衫的蹴雪微探出半個身子,倚著窗欞不知在想什麼,稀稀落落的樹影蓋滿他高挺的鼻樑,明明是極為精秀的面容,卻總給人莫明的依賴感,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一樣。其實即便到現在,長秋對蹴雪也不甚瞭解,但是他相信,一個讓流楫這樣的男子傾心的人,一定不是壞人,甚至是個很好的人。
蹴雪總算發現了黑夜中那團詭異的雪白,在飛速的眨了眨眼後長長的吐了口氣:“周公子,你和林寒竹好像都不知道門的用處啊,它既不是用來翻的,也不是用來踹的,它是用來敲的。”
長秋尷尬的施了個禮,轉身就要去敲屋門,就當做知錯就改好了。
“這回就算了,從這兒進吧,懶的開門。”蹴雪看出長秋的意圖,後退一步,把窗子讓了出來。
“這…”長秋面露難色,自己堂堂七尺男兒,要爬窗而入,未免太失身份了。
“等著。”蹴雪看出長秋的心思,拉拉薄衫前去開門。
長秋跟著面無表情的蹴雪往屋裡走,突然明白原來蹴雪和綺瓏一樣,都是放久的豆沙包。
“蹴雪兄,這麼晚來打擾實在失禮,但是事態嚴重,還請海涵。”
“先坐。”蹴雪坐在軟榻上,順手把一本手抄的書扔到了裡面,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別急。”
長秋驚訝於蹴雪的細心,竟然已經察覺到自己的不安,心頭一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