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蹴雪有著令女人也無法企及的傾國容顏,但他是綺瓏見過的最頂天立地的男人,甚至是個英雄。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整整半月沒有露面的寒竹終於出現在了夜晚舉辦燈會上。本就挺拔的寒竹因為瘦削變得更加修長,一身玄色衣衫的他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雪色的長髮被一根紅繩鬆鬆的束在腰際,下面垂墜的是一顆包著虎眼石的核桃。
鬧得正歡的眾人被寒竹的一頭白髮怔的鴉雀無聲,但很快便開始小聲的竊竊私語起來。
“諸位弟兄,趁此元宵佳節我要向大家宣佈一件喜事,那就是我,陌裔現任掌門林寒竹,終於練成了【相忘】劍法,從此天下無雙!平步武林”
對於絕世武功的練成,沒有比身體的異象更有說服力的了。於是幾百號微醺的弟子在聽聞了寒竹的解釋後興奮的不得了,紛紛舉杯大喊:“掌門天下無雙,陌裔平步武林!”
寒竹淡然的望著此起彼伏的人群,突然覺得他們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樣傻,為了別人的一句話就彷彿有了赴湯蹈火的動力。有些人可能註定一生不能為自己而活,比如寒竹自己,他這短短的二十幾年從沒逃脫“再生之恩”的束縛,為了報這個恩他失去了一切他在乎的東西,可即便到如今,他還是無法忤逆師傅對他的信任,他不僅要盡力完成師傅的意願,還會照顧好他一手創立的江山,哪怕只是一個人。
因為流楫的隱瞞,寒竹這輩子也不會想到如老父親般存在的老掌門在過去的二十年裡精心設計的棋局,也就不會覺察到自己得到的感情不過是下棋者移動棋子時不得不付出的溫暖,同樣不會因自己近乎可笑的人生感到愚蠢。這樣其實不壞,至少寒竹不會對這個世界絕望,就像長秋和流楫曾經經歷過的一樣。
不理會大家的反對,寒竹意志堅決的從掌門住的主院搬回了久未住人的幽篁苑。在回到故居的第一個晚上,寒竹仍舊失眠了。他曾經以為幽篁苑是能讓自己安寧下來的家,可現在他才明白,他再也找不到家了。
醒了一夜的寒竹在清晨爬下了床,披著皮氅走到院裡的石桌旁。他一直在想長秋究竟是何時在這裡刻的字,自己怎麼就一點也沒發覺呢。
想著想著,寒竹從靴子裡抽出了一把西域的短刀,這還是流輯送給他的。想到流輯寒竹又是一陣心絞,便更握緊了短刀,在桌腿的另一側滑下淺淺的白痕。
——惜秋
記得很久以前寒竹和蹴雪抱怨說他的身邊似乎留不住人,親人朋友總是一個個的離開自己。然而,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流楫離開之後,下一個倒下的人竟然是燭塵。
這天寒竹正在蹴雪院裡和他下棋,綺瓏突然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吼道:“不好了,燭塵妹子剛剛在屋裡上吊了!還好嫣兒發現的及時才給她撿回一命,這會還在屋裡昏睡著呢!”
寒竹和蹴雪四目一對,扔下棋子趕緊往主院趕去。路上,寒竹急切問綺瓏燭塵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綺瓏一臉的不知所措,說是本來兩個人聊天聊得好好的,可是她剛偷偷的把榕覓和流楫其實已經去世的訊息告訴燭塵,燭塵立刻就像中邪一樣兩眼發直,冷冷的把她哄了出來。綺瓏本來已經按燭塵的話回了屋,可越琢磨越不對,還不等她回去找燭塵,嫣兒就喊起了救命。
三人急匆匆的趕到後,寒竹卻有些冷漠看著床上面色蒼白的燭塵,然後面無表情的端起一杯白水潑在了燭塵臉上。
“……掌門?”被水激醒的燭塵用力眨眨眼,睫毛上沾滿細小的水珠,“掌門,就讓燭塵去了吧……,不要管我了。”
“燭塵妹子!你這說的什麼話啊!好端端的突然尋什麼死啊,你要是有啥事就說出來我們都會幫你啊!”
燭塵不答話,翻身留給他們一個瘦削的背影,肩膀微微的聳動。
“燭塵姑娘,難道你和榕公子……?”蹴雪突然想起流楫曾說他見過燭塵和榕覓鬼鬼祟祟的出現在望朔軒,燭塵不是輕薄的姑娘,若真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那她和榕覓的關係一定不尋常了。
果然,燭塵在聽到蹴雪的問話後後背明顯的一顫,隨後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寒竹睥睨著燭塵,問:“這麼說是真的了?燭塵,你難道也把榕覓當成長秋了嗎?”寒竹這話說得實在傷人,燭塵對長秋的感情大家雖然都看得出來,但這畢竟是姑娘家最害羞的心事,現在讓寒竹這麼一說,竟顯得燭塵不知廉恥起來。
“林寒竹!”連綺瓏都覺得寒竹這樣太過分,可還沒來得及罵他就看見燭塵一下彈起來,抓過針線簸箕裡的剪刀朝手腕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