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他,我怕他在這麼下去,遲早……老掌門去了,長秋又不在山上,他要是出了什麼閃失陌裔該怎麼辦……”
蹴雪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拂了拂香臺上的鋥亮的檀木盒,默然的走出了臥房。綺瓏知道蹴雪是默許了自己的請求,對著他的背影深深磕了個頭。
等到了主院,情況和蹴雪想的差不多。整個主院空蕩蕩的只剩下守在寒竹門外的燭塵,她一見蹴雪來了,表情和綺瓏簡直如出一轍。
蹴雪推推門,果然從裡面鎖著。於是他二話沒說,拎起衣襟對著門鎖抬腿就是一腳。隨著“咔嚓”一聲脆響,緊鎖的門徹底敞開了。
擔了幾天心的綺瓏和燭塵面面相覷,趕緊跟在蹴雪後面想見見寒竹,卻被剛進屋的蹴雪反手關在了門外。
關心也可能是傷害,蹴雪還是保護了寒竹。
事實上,寒竹的情況比蹴雪想得要好很多,不過是憔悴一些,神志卻十分清醒更沒做出什麼自殘自暴的舉動,只是靜靜的靠著牆坐在軟榻上,手邊放著一件疊好的大紅新衣。
大悲無淚,大笑無聲,這世上沒人瞭解讓寒竹一夜白頭的到底是種怎樣的絕望。
蹴雪在寒竹對面坐下來,寒竹的眼睛卻沒從那個斑駁的核桃墜子上離開一瞬。赭石色的核桃皮隱隱有些暗紅,那是長秋在斷雲閣的密室中流下的血,儘管他當時把包的像個饅頭一樣的核桃揣在了懷裡,血還是一層一層的滲了進去,直到核桃的紋理裡。只是這些緣故永遠也不會有人告訴寒竹聽了。
流楫和長秋在離開時都帶走了太多的秘密。有些是沒來的及說的,有些是壓根不打算說的。
於是,依舊活在這滾滾塵世中的蹴雪和寒竹註定丟失了真相。他們不會知道老掌門為了報仇不惜利用所有人而設的局,不會知道向藐雲閣洩露秘密的是中了老掌門計的流楫,不會知道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黑無常其實也是流輯,更不會知道那個什麼祈福的長命鎖原來是替死的招魂幡。
最重要的,他們也永遠不會不知道那兩個人對自己近乎毀滅性的付出,可是既然是真的愛著,那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差別呢。
所以,原諒我蒙起你的雙眼,只因我無力給你一個純粹的人間。
這晚後,蹴雪留宿在寒竹這邊。沒有安慰,沒有勸導,只是住在了這裡而已。然而,就在蹴雪近似冷漠的態度下,寒竹居然開始吃些東西,偶爾也能小睡一會,雖然很緩慢,可他開始了試著一個人活下去的努力。
把一切看在眼裡的綺瓏想到蹴雪有時會心疼的整夜睡不著,她是想不通寒竹為何會對流楫和榕覓的去世有這麼過激的反應,但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蹴雪的變化,那是一種從心裡散發的單薄,失去二分之一後的單薄。然而,和寒竹比起來完全處於弱勢的蹴雪此刻卻用沉默的堅強拯救著寒竹,長秋說寒竹是個紙老虎,一語中的。
到了初八前後,蹴雪終於斷斷續續的將他從流楫那裡得知的關於長秋離開陌裔的故事完整講給了寒竹,包括他和流楫編造的關於神醫的謊言,只是說不清為什麼,蹴雪最終也沒有告訴寒竹【相忘】劍譜的秘密,畢竟這個代價太過殘酷,太過無情。而既然事實是寒竹註定失去了心頭所愛,那至少讓這份劫難般的感情再保留一些溫暖。
在聽到長秋因為【相濡】的緣故飽受折磨時,寒竹突然意識到那正是自己為榕覓意亂情迷之際。他此刻終於承認,和長秋比起來,自己的愛卑鄙的可笑,想來長秋等自己等了十幾年,而自己卻沒熬過這區區的幾個月。
這一晚,久未深眠的寒竹竟然做了個夢,夢裡是無數個長秋的背影,在路上,在樹下,在屋頂,在水邊……要麼原地悵惘,要麼緩緩前行,原來這些都是長秋給寒竹的暗示,不是“我等你”,而是“我愛你”……
——“如果我哪天離開了,你就帶著對我無盡的恨逍遙的活到風燭殘年、白髮蒼蒼。”
九轉夢迴,寒竹在夜色中睜開溼漉漉的眼睛,耳邊還縈繞著長秋曾經和他說的話語。有些事情明白的太晚,非要等人去樓空的時候才納過悶兒。或許長秋才是真正配得上【相忘】的人,他給予的從來不是抵死的糾纏,卻是遙望的祝福。
年已經過了一半,人們散漫許久的心思也逐漸收了回來,餐間路上大家也開始注意到久未出現的大紅人榕覓還有那半個胡人流楫,好事又敏銳的人已經對發生在主院的種種事情起了疑心,於是關於新掌門的臆測也浮出水面。天下一切生命和事物都會經歷從無到有再到無的生命週期,而我們能做的不過是延長它穩定的年限,但是當它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