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
他恨自己這雙不一樣的眼睛。
幾次手指都已經碰到了眼珠子邊上,還是沒有狠下心剜出來。
他想著,自己可以自欺欺人,反正最後她嫁的,會是自己,這就夠了。
老天爺偏要他親眼再目睹一遍那不堪入目的畫面,斷九墨覺得,這是在斷自己的後路。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他心裡的苦,不比那些開天闢地的神靈們少,他的筋骨,也一直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放鬆。斷九墨覺得,自己得是有多大的大任要接手,才會這麼的活在不安和恐懼中不能自拔。
再不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自己就要瘋了。
蔡鬱壘的出現,還不足以勸得動斷九墨。他在意的,是那天梅樹後走來的那個男子,怪那個姓蔡的打了自己的名號。
斷九墨記得他對著自己說了句,“長生不老?不要得寸進尺!”
☆、第二十六節
從今後,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斷老爺吃過晚飯後,精神大好,非要叫來斷九墨再床榻上擺上一局,過過癮。
黑白棋子音聲落下,縱橫交錯的棋盤上各佔春秋繁華。斷老爺手下的棋子眼看著就要斷掉對方的陷阱,手一抖,一盤散沙。
斷老爺沒了。
斷九墨託著腮還在想怎麼起死回生,對面的老人已經直挺挺倒在了床上,手指還保持著捏棋子的動作,嘴角帶著勝利的微笑。
把棋局收下床榻,攏了攏斷老爺有些散亂的長髮,斷九墨敞開門,對院子裡站著的眾人說,“爹已經走了。”
彎彎的月牙兒躲在烏雲後面,若隱若現,好像在故意和地上的人躲貓貓一樣。
斷九墨讓出門口,管家帶人立馬拿了新送來的衣裳進去給斷老爺換上。
其餘的小丫鬟小廝的,跪在地上嚶嚶的抽泣著。
天挺冷的,淚水劃過臉龐,不消會的功夫就覺得上了凍,和要在臉皮上結冰一樣,剌的臉皮生疼。
斷九墨眼見著管家抹著淚出來,知道便是收拾完了。站在臺階上對大家吩咐。
“行了,按照之前說的,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明天的喪禮,要辦的隆重點!”
管家生怕斷九墨想不開,待大家走了還是磨磨唧唧的不肯離去。斷九墨勸了好半天,才把那固執的管家勸回了房。
今夜是他和他爹獨處的最後時光,他不想要任何人打擾。
點上兩根新開封的蠟燭,燭臺裡的蠟淚都早早的清了個乾淨,任憑這兩根蠟燭燒到盡頭,也不受什麼影響。不大的屋子裡還是那麼的溫暖。炭爐裡的無煙炭還在慢慢的燒著,偶爾發出噼啪的響聲。窗臺的那盆水仙花,已經竄出了好大一截子,長長的杆子拖著大大的花朵,有些吃力的樣子。
斷九墨把那水仙花靠了靠牆,讓它的腦袋頂在牆上,藉助外力減少自己的重量。又關了關開了縫隙的小窗戶。取過架子上的毛巾,放在溫水裡浸溼了。走到床邊,坐到小凳子上。
“爹,孩兒給你擦擦臉。”
“爹,孩兒給你擦擦手。”
“爹,你看我之前給你的水仙花,它長的多旺啊。沒想到孩兒一直當成大蒜的東西,真的能開出花來。呵呵呵。”
“爹,外面積雪多,地滑風大,你走夜路的時候要小心些,不要摔倒了。”
“爹,孃親再那邊等你等的都急了吧?快去找她吧,你們兩個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爹,孩兒會好好的照顧自己。會過的很開心。會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很開心很開心的過下去。你們在那邊要放心,不要掛心孩兒。”
“爹,要事有一天孩兒能找到你,你們可千萬要記得孩兒啊。”
“爹,如果可以,我還想做你的兒子。”
斷九墨就像是第一天跟著和清唸書一樣,有些調皮,有些氣虛的唸叨著,手上的毛巾溫柔的擦過斷老爺的臉上手上。
被毛巾擦拭過的地方,尚有溫度,摸上去真的和睡著了一樣。斷九墨好像得了什麼提示一樣,不停的換洗著毛巾,一遍一遍的擦拭他爹的掌心。
直到盆裡的水也已經涼如雪水,那掌心的溫度也再也熱不起來,才罷手。
又靠著床邊絮叨了好些,比如自己小時候偷偷的摔爛了斷老爺的玉佩,嫁禍給孃親沒被發現。比如自己去外面收賬的時候,吃了佃戶家的南瓜啊。比如自己去提親的時候,齊老爺對自己的讚不絕口啊。諸如此類的瑣事,一直說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