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抬眼查證的勇氣,只能任由紅臉乾燒著。
“你好美。”輕如蚊蚋的語句若有似無地在耳畔暈染開來,像一圈圈小巧的漣漪,蕩得一步心搔難平,滿腦子轟轟作響卻無從回應。
“小滅,不要…胡鬧。”一步強自鎮靜,以薄責替代慌亂。
“為什麼這麼緊張?這話我以前也說過。”佯傻,襲滅的語氣甚是不解。
聽聞襲滅一如平常的口吻,一步鬆緩了緊繃,卻又有股難喻的失落。的確,是自己小題大作了,小時候的襲滅也常對自己這樣說,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純粹是自己心理作祟罷了。
如此說服著自己,一步甩甩柔絲,試圖甩掉腦裡糊成一團的思緒,他今天真是失常了。想不到貼切的回應,索性不回答襲滅的疑惑。
“拍好了,非常感謝你們不吝幫忙,這是我的名片,可否方便留下連絡方式,雜誌出刊後我會寄去府上……”
女作家叨叨雜雜地說了一堆,一步卻記不得確切的內容,甚至在餐桌上與天子交談時,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裡不斷翻滾著的是,自己為何要為這些不成問題的問題而自我困擾著。
一切都如同以往一般正常地運作著,沒有什麼不同,然而他卻還是隱約地察覺到,確實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
5。
是夜,由於後天便逢襲滅班上預定的畢業旅行周,目的地是韓國,四天三夜的旅程,因此,在外頭用完餐後,襲滅一回家便馬上洗澡,準備早一點熄燈休息,明天好同吞佛去採買一些旅行用品。一步則繞路去夜校探視一下學生,回家時襲滅業已就寢,不知怎地,心裡稍稍獲得鬆緩。
迴轉寢室,他慵懶地仰躺於床鋪,床墊凹陷大字型,周旁的軟被輕觸著他的四肢臉頰,他登時感受到一股被包圍的溫暖。
算算,迄今也十年了,收養襲滅的時光逝如春水,昨天他好像還是那個會泡在浴池玩噴水小鴨的小男孩,今天就搖身一變為挺拔成熟的大男孩……倘若抽離掉追在他後頭替他收東收西的老媽子回憶,他會說,他已經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但在他眼裡,卻還是個孩子無異,從三十二歲男人的眼光看去,十八歲充其量還只是乳臭未乾、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本來應當是如此的想法,卻在今晚有了不一樣的理解。
儘管只是彈指間的悸動,卻足以令一步產生警覺,當下他覺得荒謬,轉而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一時的視覺衝擊所導致的錯覺。襲滅深邃的五官、鮮明的輪廓,鼻、眼、唇、眉,在在是他父親的翻版,然俊俏中微帶的幾許佻狂,成為他與他父親之間最大的差異,卻使襲滅魅力更添幾分,莫怪乎自己會為之心動不是?
但確實還存在其他因素致使自己行為反常,他知覺到了,卻很難從中釐出頭緒。
捧著老舊相框,手指搭上相片中一大一小面孔神似的父子,一對貨真價實的父子。
“襲……”膩近地低喚戀人的匿名,一步眼眶微泛血紅。領養襲滅的這十年,他鮮少追懷已逝戀人,比起剛與他分手時那段無言清寂的半年歲月,擁有襲滅的日子充實而愉快,治癒了他的痛楚。這並非移情作用使然,襲滅的存在填補了他空蕩的心房,或許有人覺得為別人而活是愚蠢的事,但他總是認為,有個能讓自己奮不顧身付出的人才算真正活過。他從未想過,將襲滅與戀人的身影重疊,襲滅從來就不是用來慰藉失戀的調劑,但也許正因如此,今晚由襲滅身上看到戀人身影時才會令他這般驚惶失措。
是不該重疊卻重疊了,還是更教人無措的徹底心動?
他寧願是前者。
寧願是想念作祟,寧願自己只是霎時間恍悟到,他仍舊惦記掛念著再也不會回來的戀人而已,寧願他對戀人的感情,就如同擱置角落蒙塵的相框,拭去灰塵後依然清晰可辨一樣,始終沒有磨滅。
緩緩地,一步拿起相框移近自己,蜻蜓點水地輕吻相片裡笑得俊雅的男人,回溯著他與他相識交往的青蔥歲月。
與戀人初識,是在美術系辦的素描教室裡。某日的下課後,一大群學生蜂湧擠出教室,獨剩他留在畫室練習老師課堂上傳授的新技巧。半天過去了,等他回過神時,天幕已全部黯下,黑壓壓的一片煞是駭人,這時際,背後陡然傳來一記聲音,不是附和窗外氣氛的低啞粗音,卻是清澈悅耳的男聲。
那人自下課後便一直坐在最後一排等待自己,他莫名所以,那人也只有一逕溫笑著。交往後他才從他口中得知真相,原來起初他只是好奇前面這個清麗脫塵的男孩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