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賭一口氣,死挺著不肯半途而廢,若不是宋曉見勢不好先拖來徐景熙救急,又通知藍溪閣主喻文州火速趕回,只怕堂堂劍聖就要折在千波湖裡。
據說鎮定優雅如喻文州,見著凍得半僵的黃少天時也氣白了臉,話也不及說便親手抱了回去,之後足有半個月不准他出房門半步,比這更慘的是黃少天被禁了言,被勒令讀經抄經修身養性。以黃少天脾氣,堵他嘴是要他命,可惜這世上劍聖若只怕一個人,那便是喻文州。
故此經了這一嚇,藍溪閣上下因禍得福,竟然得了半月清靜,只苦了黃少天一個,盧瀚文源源不絕偷渡給他坊間話本解悶,他藏起來偷偷地看,看完丟給小盧毀屍滅跡,小劍客翻開來看,裡面筆走龍蛇,統統寫滿了批語,竟比原本字數還多。
小盧還年輕,不太明白黃少這是勇於治療還是放棄了治療。
但周澤楷從沒打過撈碑的主意,而且他確信江波濤也沒這個心。雖然他也潛過不止一次千波湖,但都是因為好奇,更多是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何種程度。他內力深湛,湖底自在來去輕捷如飛,但要抵擋嚴寒的同時還耗力開巖取碑……他確定自己八成沒這個能耐。
當然其實不打撈上來也不妨礙各位守碑的高手一睹碑文真容,周澤楷就拓了一份,拿來給江波濤看著玩。王傑希當年據說也沒打算跟葉修埋下的機關較勁,比起打這種荒唐主意,他更願意機中取巧。有時周澤楷會帶著江波濤一起下水,多半是在賞足了月色之後,兩人並肩潛入湖底,江波濤功力自然不如他,潛不到太深,但他修習的是魔劍士,天鏈劍施展出來,一個電光波動陣鋪下去,也足夠兩人不潛到湖底便看得清榮耀碑真容。
看清了江波濤就忍不住吐槽,“這碑文該不會是葉神刻的吧?”
周澤楷莫名。
“字……略天馬行空啊。”
“……哦。”
年輕的槍王決定回去繼續好好練字。
微露出的一角石碑連同夾住它的那方石壁上,一道劍痕清晰可見。
江波濤和周澤楷對視一眼,彼此心裡都有了決斷。
那是重劍所傷,留痕刻骨彌深。
——誰的劍?
脖頸上的齒痕烈烈地刺痛起來,張佳樂在他懷裡神志昏沉地呢喃著什麼。王傑希環著他半晌,別開臉放回床上,伸手去扳他勾著自己脖子的手臂。
當年那隻流霞盞,他至今還用著,攥在手裡時輕薄如血霧。他知道張佳樂挑那隻白瓷杯是為了襯著孫哲平劍鋒血雨好看,但他看見張佳樂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太像自己手裡的杯。
輕,豔,薄,脆,堅,執。
他這種人,就算碎,也不是玉石俱焚化骨成灰,更多倒是砸一地稜角,拾起哪片都足夠切腕自盡。
方士謙從前說:於情事上淡的人,情意上卻必定是執。那時的王傑希聽得紅了臉,都是學醫的,他知道方士謙意指為何。何況時至今日他也不是個童男子,知道方士謙說的確是沒錯,於床笫之趣他多少有疏淡脾氣,難以沉迷,卻不知道自己倘若真也有那一種執意,又該來自何方去往何處。
他剛握緊張佳樂雙腕,眼前人突然睜了眼,瞳孔依舊渾圓晶亮,大得像個盤子,王傑希知道他還沒緩過勁來,耳邊卻聽見細細的一句。
“大孫……”
他猛地撒開了手,匆促轉身間碰落了張佳樂堆在床腳的衣裳,刺繡荷包滴溜溜滑到地上,用得舊了,帶口抽得不緊,滾出一把血紅珠子,顆顆都似當年刺痛他眼目的那一滴劍尖血。
他摸過針盒擇一根長針,趁著張佳樂還軟著,果斷針入心俞,徐徐催動內勁,張佳樂抖了一陣,漸漸安靜下來,無聲無息又是睡了。
他當自己是個破罐子,有人卻終究不想讓他碎在自己手裡,王傑希是,他相信霸圖韓文清張新傑也是,天地之間總有一點真心,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即便相逢如萍如水也有必要惺惺相惜,更何況光陰逆旅裡他們都是故人。
逝去的那許多歲月裡,有多少人新相知生別離,又有多少人藏下了說不清止不住的心,一至如今仍苦苦追尋,不得解脫。
其實沒人知道你有何其努力,就像你自己也不曉得,究竟花空心血,又會不會有個結果。
或許花繁似錦,也可能落花狼藉。
不得而終,不了了之。
而床上癱軟的雪白身體,漆黑髮線拖在背上,如流泉靜靜繪在雪野,散亂著汗如珠玉,肌膚上一絲血氣紅暈漸漸散去,像血象牙褪了色,也像一場不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