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根銀色的胡枝子,他拿到眼前端詳了會兒,火花斑駁了面容輪廓,相較吳羽策悽豔眉目,李軒長相平常得堪稱寡淡,碎光陰火裡卻帶著股淡淡殺伐之氣。
“鬼神盛宴,布之不易,天下之盟論劍在即,張佳樂一事,虛空不會插手。何況魂魄既然收了,斷沒輕易歸還的道理。”
除非,魂主親自來討。
王傑希嘆了口氣,“你是故意的嗎?”
李軒把一根草綠光色胡枝子拋到桌上,對他微笑,“是啊。”
“王傑希與虛空雙鬼,無冤無仇;微草與虛空,無過無犯。”
李軒看了他一眼,直起身輕飄飄地回答。
“你要挾阿策,我不高興。”
他執起吳羽策蒼白指尖,“走吧。”
微草掌門親口相邀,特意跑來一趟,也夠了。
王傑希長身而起,“留步。”
然後他聽見李軒的聲音,簡直比枯井之月還要平靜,平靜得讓吳羽策的臉色都少見地變了變。
“一問之恩,業已滿願,虛空微草,無虧無欠。”
“……除非,魂主親自來討?”
李軒笑眯眯地點頭,“你要張佳樂親自來討嗎?”
王傑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當年那一問,問的就是他吧。”
他看著吳羽策,吳羽策也看著他,半晌才冷笑一聲,“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若一生所求難遂,所願不滿,又如何初心不改,捨己之能,成人所全?
微草掌門,能答我這一問麼?答得出,我便替你施鬼神盛宴,全你所願。
——舍人抑或捨己,端看閣下是重他還是重你。世間從無兩全。就像大逢山容得下兩名鬼劍士,虛空鬼主卻從來只一人。誰比誰強,誰才是偌大武林第一鬼劍,疑問痛癢焦灼如跗骨之蛆——但,你又何必去問呢?
重他還是重你,其實也沒那麼難以抉擇。
“走了阿策。”李軒輕柔拉他一下,對王傑希笑了笑,“我也送掌門大人一句話吧。”
浮生人如枯鎖,誰不是在等自己的那一把鑰。等不到那個人,實在也很難說自個兒就是魂魄齊全的。所以少了一魂一魄,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看,你不就活得也挺好麼?”
阻!
吳羽策瞳孔微弱收縮,紅蓮天舞出鞘,劍鋒已被鞭梢死死纏住。他幽冷眼神裡鮮少有驚異,這次算得上其中之一。李軒與王傑希針鋒相對,一個怡然自在,一個淡然端凝,他卻始終盯緊了王傑希。
方才那一瞬他搶步上前將李軒護在身後,不假思索拔劍就擋——他幾乎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次,紅蓮天舞出鞘,是為了擋與阻,而非斬與殺。
長鞭裂袖而出,直來直去絲毫不須起勢,角度奇絕近乎詭麗,出手就是殺招,鞭尖如刺直指李軒胸膛。一場打已是刻不容緩,頓時也被定了性,吳羽策同李軒目光一撞,已然堅定。
虛空微草,生死之較!
雖說是己方挑釁過逾,鬧成這樣也不奇怪,雙鬼心裡仍多少帶了點驚異。實在想不到,王傑希竟然會說打就打——這可是王傑希啊,整個江湖都知道中草堂主冷淡高雅,年少沉著,斷不是破釜沉舟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取人性命,跟說好的不太一樣嘛。
比較可怕的是,以二敵一,他們似乎也沒佔上風。李軒也已收起嬉笑,四輪天舞在手,驅開一片鬼陣光影,王傑希卻完全不打算給他們留下畫符佈陣的時間,滅絕星塵本來就佔了長兵器的便宜,狹小閣子裡固然也吃了施展不開的虧,鞭鞭帶風,星光如冰雪,也逼得虛空雙鬼只能緊在一處背靠背迎敵,才應付得來彷彿天上地下無所不在的鞭勢。
李軒忽然說了句,“王傑希,要了我倆的命……”
鞭風逼得他竟然微微一窒,吳羽策立刻加快攻勢,搶出一點空隙。
“你可就真的再也看不見了。”
他一言擲地,王傑希竟然唰地收了攻勢,冷冷看著他,“說。”
“你怎麼對張佳樂,就有人曾經怎麼對你。”
你既能以針灸藥石替張佳樂重織記憶,就有人能以相同手法令你相信某些事,這又有什麼好奇怪?
“為什麼。”
“那我們可不知道了,怕是你得自己好好想想。”李軒喘勻了氣,忽然摸過酒杯斟滿,自己喝了一口,餘下半杯推給吳羽策,“解解渴。”
吳羽策的表情像是恨不得一劍穿了他的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