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蹌著站了起來,手裡拿著槍:
“跑起來。”
他開槍,衝著天。衝著神明。衝著世界。
“跑起來。”
他在說什麼?
“我們要把他們殺得一個也不剩。”
我看著他,呼吸烈得發痛。
“張起靈還在那,和密洛陀,還有那一千個不死的玩意兒在一起!”小花衝我吼道:“吳邪,跑起來!!去救他!!!他是張家人,他不會忤逆周穆王!”
“我不能……”
“跑啊!”他叫道,衝我身上扔了一塊什麼東西:“跑啊!”
雪快化了。
影子們。黑暗們……火和水。
我握緊他扔給我的東西。稜角刺痛手,我才意識到那是青銅樹的碎片。
物質化可以複製一千個周穆王,也可以,也可以救我吧?
“媽的。”我吼道:“他媽的!”
我猛地站了起來,向著光,向著山脊,向著雪原和冰山,向著悶油瓶。我在跑了,先是左腿跨出而後右腿跟上,刨出一道又一道銳銀的線,我看著自己的腿,心跳無法自持,更不能停止奔跑。跑,一直跑,像是所有的話都說盡了,像是再沒什麼好停留的。於是只能用奔跑來表達生命。
我在跑!
我一邊衝上雪原一面的山脊,一邊大叫起來,一邊回想起上次遇到雪崩時的情景。那是十年前的長白山。我的眼前因為雪盲而一片粉橙。現在我的眼前也是一片粉橙。
雪的共振效果再一次出現,如果能成功的話,所有的十二手屍在破冰前就會又埋入雪中……如果我足夠快的話。
只要我能跑。
我最後大叫幾聲摔進了雪裡,手裡握著的冰鎬狠狠插入雪地。隨著最後那一震,雪塊出現細小的龜裂,無聲地爬滿整片山谷。
崩潰。
整片整片的雪塊迅速地往冰原滑落,我順著雪滑下又升起,火山的氣流和雪崩瞬間交鋒,或冷或熱地打在我身上。我看到那無數的十二手屍在變薄的冰塊中張大了嘴,像是悲鳴。
吼聲震天。
雪鋪天蓋地地湧進來,像是從另一個宇宙湧進這個世界。我抓著冰鎬懸在雪流中,像是回到十年前的冰崖。我掉下去,有人會抓住我。我大笑起來。
我看到悶油瓶快捷利落地爬上一塊高地,轉頭的樣子卻不太帥氣。我看著他,他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他以為我要死了嗎?
我不會死的。我握緊那片青銅,你看啊,你看到了嗎?我又能跑了!
我還要帶著你去見我爸媽呢。你知道嗎。
大量的雪在冰塊融化之前就衝入了冰葬的雪原,我也跟著摔了下去,被厚實的雪埋住。那感覺太糟糕又太熟悉。熟悉到我覺得下一秒就會被悶油瓶從深處把我提出來,他應該表情冷淡,應該靜靜地護住自己受傷的手腕,就像十年前一樣。
我在窒息之前,這樣想著。
第六十一章穹窿銀城
據說遭遇雪崩最佳救援時間是十二分鐘。
那麼那十二分鐘裡,我大概有十一分鐘在想悶油瓶會來救我,最後一分鐘又覺得自己錯了。
我被他們刨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變青了。據說在到達曲龍村的那幾個小時裡,悶油瓶和胖子打了我很多次。每次在我快斷氣的時候就得扇我巴掌。後來悶油瓶都打累了,就只是坐在那裡。任由胖子一邊罵我一邊動粗。打著打著,胖子就哭了。
盜墓賊的生或死本應該都在一瞬間,我卻把那十二分鐘裡最絕望的一分鐘無限拉長,拉長成了七天。
我昏迷了七天。被送到省城的醫院裡,下病危通知書時,是悶油瓶籤的字。他簽字簽得很快,簽完就走到外面的走廊裡坐著。隔壁和婦產科就隔著薄薄一層牆,於是他呆呆坐在那裡,聽嬰兒哭,有幾次他從淺睡中猛地站起,以為是我在哭。
醫生說我心肺衰竭加失血過多,奇怪地卻是我身上並沒有什麼傷能讓我失血過多。對於這點胖子胡亂編了個理由,說我給臨進雪山前給別人獻過血,說完就又有點哽咽,握著那塊青銅片就對大夫罵道他孃的你能別讓我想那些事兒嗎,想著想著萬一他腿又沒……他忽然停住,憋了一會兒話,表情僵硬地把那塊青銅塞進悶油瓶手裡,快步走出醫生的辦公室蹲在門邊吧嗒吧嗒抽菸。過了一陣悶油瓶也走出來,和他一起抽。
他們都長了鬍子。
小花有了黑眼圈。
黑眼鏡在曲龍附近找當地的巫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