氪星人幾乎要嚴重懷疑今天他的運氣是不是極端不佳。

因為。

黑髮青年這回，只是笑了一笑，靜靜的看著他，沒再做出任何回應。

在思想經過恍如一世紀那樣漫無邊界的中斷以後，克拉克才艱難的意識到，對方的意思不是拒絕，而是在表明：他的答案已經非常明顯了──布魯斯韋恩正在等著自己講吓去，（等待自己準備好的時候）切入談話重點的核心──並且，就是花多久他都會願意等。

“我，”壓力遽增，小記者的聲音因為緊張無措瞬間抬高不少，“……我，其實，我……那，那個，就是……”他像是被自己嚇壞了那樣，開始語無倫次。說到最後就漸漸變成一種毫無意義的自言自語。

“其實、那……我想說的是……我……”

氦星人越說越慌，越講越著急，腦袋麻亂成一片，很快的，就再度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我想說……我……”

……

“……。”而布魯斯韋恩還是那樣全心全意的看著他。

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就在這一刻。

慌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小記者克拉克肯特，不知為何突然做了以下決定──他想冒險抬頭看對方的臉一眼──然後立刻就後悔了──他畏縮了：當對上那雙乾淨溫暖的藍色眼睛之時，頃刻，無數的討厭、噁心、難以置信、不願接受、像個殘次品一樣，慘遭嫌棄丟開的結局，開始爭先恐後，迅速的湧入他的腦海裡（用一種瞬間宣示故事結局的方式，他想）。

他恍惚間有種自覺墳墓，剛剛差點異想天開的試驗‘給自己心臟一箭刺穿看看到底有多痛’的錯覺──於是他覺得兩眼發昏，什麼都無法接續進行。

他知道自己可鄙的失敗了──寡斷、悽慘又懦弱（那些自己永遠也掙脫不了的一部份現在果真害死了他）。氪星的遺孤從來沒有這麼清晰的意識到：希望什麼的不會再有了。因為他真的就只有一次能夠提起這個話題的勇氣──方才，他甚至是超常發揮了（如果白天時，布魯斯沒有硬是拉著他在小巷裡四處亂晃，笑得那麼好看那麼自然那麼像是覺得他好像值得如此珍視一樣，自己現在就不會做出這種蠢事）。他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拿來改變現況了，因為現況不能變的更好：他，現在不是趕快拉開兩人距離當個毫不熟識的陌生朋友，最後就是下場悽慘的一個人孤伶伶的活著（直到永遠）。

──說到底，今天居然膽敢坐在這裡，幻想那些從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當然就只能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不是嗎卡爾艾爾先生？

思慮內沈浸至此，克拉克才終於回到現實。意識到對面的人，還在耐著性子等待自己何時繼續，他只好不再面無表情（倒是硬生生擠出一個，連本人都發現‘糟糕不妙大概是太過難看’的笑容），打算首先解決掉當下的狀況，比如，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等等，無關緊要？氪星人心中的惡魔突然開始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他又來了？優柔寡斷膽小怯懦？今天會弄成這個地步，又何嘗不是自己的意志軟弱所致──他現在就該做出訣別，必須馬上，儘快，立刻，及他所能！就是下一句話！他就該跟眼前這個（果然是奇蹟出現了吧不然怎麼會注意到自己的）高富帥說再見（反正也終歸是要屬於他人的東西嘛，就算是真的好該死好喜歡好想接觸好想給予全部好想寧願下輩子能是個地球人就好了到時候他會有勇氣試試看愛上這傢伙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了！不需要猶豫！克拉克肯特在頭暈腦脹的關鍵時刻提醒自己，趁沒犯傻時一刀兩斷，這樣才是成熟理性又負責的生物該會有的舉動（──啊啊，喬納森，他敦厚正直，總是大智若愚的養父，無比想念的爸爸，會為自己這一刻感到驕傲的）。

所以。

“韋恩先生，”他換回那種（超人常用的）堅定口吻，（心中實則開始崩壞的）想著：或許自己應該接著辭職（他為此決意有種自虐式的快感）躲到其它國家，“我──”

“──不要說。”對面的男人卻突然發話，阻止了這一刻。

被掐斷的小記者先是一愣。

5秒後才後知後覺，整個人混亂了起來：搞什麼啊？他居然什麼都還沒講對給對方打斷了？不對──布魯斯幹麻要打斷他？

“不要說出那句話來，卡爾，”有著他最鍾情的那雙藍眼睛的男人，嘆口氣揉揉太陽穴，再度重複了一遍，（像是知道自己一時抓不清狀況那樣）說的更直白更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