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著頭,退了一步。
然後就看到那殘缺不全的身體,像是附上了什麼執念一般,向我爬來。
身後,拖著越來越長的血跡,碎骨,內臟。
不,不要過來,我不想聽。
我驚恐的後退,看著他絕望而溫柔的眼,終於忍不住,猛地轉身逃開。
我害怕極了,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的呼吸的聲音都變得沉重而急促。冰冷的空氣像刀一樣割進我的肺裡,呼吸中都帶上了淡淡的血腥,然而我不敢停。我不知道我跑了多遠,也不知道我跑了多久,脫力倒在地上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濃密的森林。我在樹下歇了一會,覺得不再那麼害怕了——似乎,我已經沒事了吧?
。
一個奇怪的森林。
沒有鳥叫,也沒有蟲鳴,就好像是假的一樣。
我走了沒有多長時間,看到了一座塔。形狀古怪,而且看來看去,總覺得十分的眼熟。
我抬頭望去。
“你好——你又來看我了嗎?”
塔頂的小視窗上,一個紅髮的孩子探出頭來,笑吟吟的衝我喊道。
我忽然間覺得特別好笑,於是忍了笑向上喊道:
“是啊,萵苣姑娘——把你的辮子垂下來吧!”
對方聽我的調侃,生起了氣:
“我才不是萵苣姑娘呢!”
“好好好——我不對,萵苣少年,那把你的觸角垂下來怎麼樣——”
我繼續問道。
“我說啦,我不是萵苣——我叫赤紅——你聽到沒有,我叫赤紅——”
對方手圈成喇叭狀,向我大聲喊道:
“我不是萵苣——我才不需要你救呢————”
“你不要我救,那你——”
我的話未喊完,忽然看見高高的視窗上有什麼東西跳了下來。先是一個小黑點,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嘭的一聲悶響,摔落在我的腳邊。
我低頭看去,是那個紅髮的男孩,眼睛睜得大大的,卻已經沒有一絲神采,嘴角一絲殷紅的血跡凝固。沒有生氣,不會動作,就像是一個被誰遺棄了的破舊的娃娃。
我想仔細的看一看,卻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了許許多多的魔蛔蟲,漫過了我的腳面,密密麻麻,像潮水一樣湧動著,瞬間就吞噬了地上的屍體。而且還在不斷的堆積,似乎連我都要湮沒。我想要逃,卻邁不動雙腿,想要叫,剛剛張開嘴,就有無數的蟲子鑽進我的口中。它們鑽進我的耳朵裡,鑽進我的鼻孔裡,鑽進我的眼睛裡。
。
我的手拼命的抓,忽然間,似乎抓到一隻手。就好像捉住了救命的稻草,我拽住那手,向上爬。
周圍的東西紛紛的退去。
“啊……沒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聲音並沒有多麼低沉,可聽起來卻總像是情人的私語。
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看著站在身邊總是一身黑色的傢伙,有點惱羞成怒:
“鴉,你別在那裡幸災樂禍。”
“不,我只是覺得很好玩,又發現了你新的一面。”
“呸!”
我簡單明瞭的表達了我的憤怒。
“要不要吃點油炸魔蛔蟲壓驚?味道不錯哦。”
旁邊戴著墨鏡一直默不作聲的戶愚呂忽然伸過來一隻手,手裡面是一把白花花的炸蟲子。他的肩膀上,戶愚呂兄不懷好意的桀桀笑著。
我二話不說,一拳毆上他們的臉。
“呵……”
極其讓人不快的壓抑的笑聲,是左京那個混蛋的。
“左京?”
我問。
“嗯?”
左京笑著看我,臉上長長的疤將本來文質彬彬的臉割裂出一份陰暗的感覺。
“你不是死了嗎?”
“對呀。”
他完全不在意的答道。
“那你在這裡幹嘛。”
“看風景。”
我疑惑的向四周看去,看到大片的藍。天空離得我那麼近,似乎伸手就可以碰到。我低頭,腳下什麼也沒有,只是無邊的海,僅有的一塊小小的島嶼,也離得那麼遙遠。
“平時可是很難看到的……”
一隻手按上我的肩膀,黑色的髮絲垂在耳旁,柔聲細語中多了一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這晴朗至極的,首縊島的萬丈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