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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雲雀微微抿住嘴唇。

喉頭猛然一緊,有些難以置信。

他曾在腦子裡意想過。

這個“六道骸”長什麼模樣,住在什麼樣的屋子裡,聲音輕柔還是低沉,笑起來又怎樣。

透過人體實驗才得到的眼睛,又會是什麼模樣。

可雲雀發現。

連自己都想不起來的自己,臆測這些都是徒勞。

雲雀默默地念出信紙裡一再出現的名字。

那個除了自己,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居然死了六年之久。

他怎麼也沒猜想到。

能幫助自己尋回記憶的人,居然逝世許多年。

雲雀盯著墓碑上金黃色的刻痕,久久不發一語。

刺骨的秋風捲起成堆的落葉,在他的身邊形成一個又一個小漩渦。

下落不明的記憶彷佛也夾雜其中。

「……好冷。」冷到他連眷戀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若有似無的櫻花花瓣在他身邊飛舞了起來,如幻似真。

倘若他還有記憶。

就會想起,這光景恍若第一次他和六道骸相遇的那場櫻花雨。

落櫻紛飛,絢爛璀璨,銘刻於心。

雲雀蹲在墓前,毫無血色的嘴唇瑟瑟顫抖。

猶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絲毫不敢眨眼。

“六道骸”這似曾相識的三個字,在目不轉睛的凝視下,逐漸變的越發模糊。

「……下雨了。」冷風毫不留情地將溫熱的雨珠吹向臉頰上。

他只覺得臉上一熱。

便伸手試圖抹去肌膚上黏溼的痕跡。

「………」不對、不是雨。

雨水不會帶著鹹味和溫度。

在臉上縱橫肆意的是……眼淚。

在這個潮溼的季節裡下雨,是常有的事。

可他卻不能如此說服流淚的自己,是因為身在簾卷西風的時節裡,才格外傷感。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流淚。

備感詫異的瞳仁止不住動搖。

他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冰冷的指尖再次撫上清瘦的臉頰,雲雀恭彌想證明那不是錯覺。

無論是眼淚,還是這場人事已非。

他真的。

——在哭。

為什麼要流淚?

分明什麼都想不起來,怎麼還會用溫熱的流淚憑弔眼前這個男人?

為什麼只是看著似曾相識的名字,左胸口就痛到快停止心跳?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告訴他,到底發生什麼事?

為什麼唯一能相信的人,除了失憶就剩死亡?

混亂腦袋裡的思緒猶如斑駁如雪片在風中搖曳。

他的記憶彷佛那場隨風飄零的櫻花雨,在空中瑟瑟飛舞,如幻似真,誰也捕捉不住。

雲雀恭彌屏著呼吸。

飄渺記憶搖盪心湖寧靜。

他跪倒在六道骸的墓前,墨瞳幽遠,淚雨縱橫,泣不成聲。

他想起來了。

看著六道骸冰涼的墓碑,終於想起來了。

想起了,他躺在病床上,雙眼茫然聽著夏馬爾宣告病情的畫面。

——這是創傷症候群。

又稱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

通常在目睹愛人或親人等關係親近者的死亡後,所產生的合理結果。

當時他在迪諾的攙扶之下,用再也哭不出眼淚的眼睛。

目送著神色蒼白卻安詳的六道骸被埋入土裡,一點一點消失身影的場景。

他想起來了。

失溫的六道骸倒在他的懷裡,逐漸冰冷僵硬的身體的觸感。

他想起來了。

伴隨在六道骸屍首身邊,反覆輕輕謠唱的曲子旋律。

“桜咲く 舞い落ちる何も無いぼくの手の上”

“儚がくて優しくて壊れそうきみみたいな花”

這是他們一起合唱的片段阿。

少了六道骸,就不再完整了,無論是這首歌、還是他的人生。

他想起來了。

他被迪諾架走離開時,六道骸彷佛用一貫的莞爾淺笑目送他的離去。

他想起來了。

他偶爾會帶著珍藏的紅酒,毫不吝嗇地淋在六道骸的墓碑上,然後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