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說:“仙道先生,怎麼辦?”
仙道說:“先把受傷的人送去醫院再說,醫藥費恐怕是拿不到的,不過,不等於不去討要。該有的權利不能放棄。”他微微一笑,“他們的戲收場了,我們的音樂會還是要繼續開下去。”
彌生點了點頭,走到臺上,對一直站在鋼琴邊的流川說:“流川先生,對不起,差點就讓你受傷了。”
流川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仙道對越野說:“越野,你組織一下,把受傷的聽眾送到附近的醫院去。”
越野點了點頭,把從中年人那裡拿到的信遞給他:“這封信可能會有點用。”
仙道接過一看,笑著點了點頭:“不愧是越野。”
彩子和三井走過來,彩子說:“仙道,我和三井先生的意思是,把今天晚上的音樂會和暴亂事件一起登在明天的《新華日報》和《民主報》上,讓全國的人都知道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怎麼樣?”
仙道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彩子,那就麻煩你到《新華日報》社去一趟。《民主報》那邊就交給三井先生了。”
彩子嗯了一聲。
三井說:“沒問題。現在還是和談時期,就囂張成這個樣子,那還了得。那麼,我先走一步了。仙道先生,我表弟的安全,請你留意一下。”
“請放心。”仙道點頭說。
音樂會雖然被中途打亂了,但繼續進行得很順利,而且很成功。
結束的時侯,會堂內外掌聲經久不息。
會後,赤木老先生和晴子一起離開了會場。
彌生對流川說:“流川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流川還沒有說話,仙道突然說:“還是我順路,我送流川先生吧。”
“也好。仙道先生,明天的交涉……”
仙道說:“明天上午,我們一起到中統去。”
彌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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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1月3日的深夜十一點多,山城重慶天寒地凍,仙道駕車行駛在沒有什麼人的街道上。
重慶的街道蜿蜒盤旋,忽高忽低,對流川這種在紐約大都市長大的人來說,不得不佩服仙道的駕駛技術。
他們一直沒有說話,流川側著頭看窗外的夜色。
這個晚上發生的事,他也許會一生記得。
雖然真的理解不了。
政治對於藝術家來說,實在是太錯蹤複雜了。
何況,他已經決定把一輩子都用來成就手指和鋼琴的舞蹈,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洞明世事。
這也許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和政治擦身而過。
仙道突然說:“對不起,讓你捲入這樣的事件中。”
流川側回頭,面向前方:“這種話,可以不用說了嗎?相田小姐已經對我說過了。我只知道,答應了的事,總要做到的。”
仙道看著後視鏡裡的流川,又陷入了沉默。
仙道知道流川心情不是很好,可他自己也不好受。
這時的流川,已經不是前天那個靠在窗邊,為了他們的擦肩而過扼腕嘆息的流川。
現在的流川有點漠然,一如初見時,知道他身份後的冷淡。
這樣的流川,站在他伸手觸不到的地方,而且隨時準備退開到更遠的距離。
這種認知令他扯心扯肺。
仙道重振旗鼓:“流川,我看得出來,你很反感這樣的事。我自己當然也是。但對我來說,有些事不是避開就可以的。就好像,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不是立刻就可以拋棄眼前的一切,隨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對很多事、很多人都還揹負著責任。――我們是不一樣的。”
流川當然明瞭,他們是不一樣的。他是他自己的,仙道卻不完全屬於他自己。
他可以拋棄一切去追隨音樂,仙道卻不可以。
所以,仙道的音樂才能在時光裡漸漸湮沒了。
但看著仙道剛才掌控全域性、指揮若定的模樣,他先前的想法開始土崩瓦解。
雖然仙道口口聲聲說喜歡音樂,想過另一種人生,但也許,多年來他已經不自覺地對這種政治遊戲樂在其中,欲罷不能。
那個對音樂天生敏感的仙道,可能只是稍縱即逝的夢幻,或者是8年前另一種可能的殘存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