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增。
歐文緩緩地挪動了一下;一些滑稽的小聲音在他的關節處響起來。血液一定是在他的體內被全部凝結了;否則他不會反應滯緩得像是被硬灌了一劑減速魔藥。
在這個瞬間,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其實是個附在一副年久老朽的盔甲上的幽靈,剛剛被某個奇異的魔咒復活。
這是一陣極為尷尬的沉默。他們兩個人對視著;相隔不到三英尺的距離,眼睛眨也不眨;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辦公室裡唯有壁爐裡的火焰噼噼啪啪地響著。
第一個發出聲音的是維克托。
在這極其詭異的氣氛裡;小貓頭鷹腦袋一歪,迷你聖誕帽從他毛茸茸的頭上落了下去,“啪嗒”一聲輕輕掉在盤在軟墊上的納吉尼的前額上。納吉尼抬起她碩大而扁平的頭,告誡似地朝小貓頭鷹發出輕輕的嘶嘶聲。維克托心領神會,立刻斂起翅膀,矇住了自己的頭。
然而他們倆的動靜還是打破了他們主人之間沉默。
歐文的腦海裡糾纏著一團亂麻,他下意識地抬起眼朝納吉尼與維克托看去,然而還沒等他看清什麼,就聽見在他身邊的湯姆咬牙切齒地“嘶嘶”說了兩句蛇語,好像囑咐了納吉尼什麼。隨即,歐文被人一把拽住手臂,朝辦公室裡面那間屋子走去。
歐文昏昏沉沉、腳步地踉蹌著被拖了進去,門在他身後被“砰”一聲關上了。然而湯姆腳步不停,穿過這個起居室,他們徑直走向左手邊的房間。
一踏進那間屋子,歐文就幾乎呆住了。這是個和斯萊特林宿舍佈置得極其相近的房間,不同的是房中央只有一張蒙著深綠帷幔的四柱床,圓形的窗外不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而是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
那個死死拉著歐文手的人終於放開了他。湯姆轉過身來,臉色煞白得嚇人,英俊的臉幾乎微微扭曲,他的黑眼睛裡有一團灼灼的火焰,好像要把歐文燒乾似地熊熊燃燒著。
“——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他一字一頓,從牙縫裡嘶嘶地說著。那低沉的聲音很輕,然而顯而易見地,一些複雜而強烈的情緒馬上就要爆發。
歐文微微仰起頭看著他,喉嚨好像刀銼一般乾澀而疼痛。他張了好幾次嘴,才終於勉強說出一句話來:“……好久……不見。”
話一出口,歐文就怔住了。湯姆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他的目光越來越深沉,聲音也越來越嘶啞:“——繼續。”
歐文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有多少話正堵在他的胸口和喉頭,就像一群叛亂的妖精準備衝破所有魔咒防禦一樣,帶著血腥味兒向外衝湧著——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渾身無力。他苦笑著摸了摸鼻子,聲音皺巴巴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們……我們好久不見了……湯姆——唔!”
——那個人終於完全喪失了耐心,歐文根本來不及說完一整句話,一股大力就把他撞到了門上!接踵而來的是一個幾乎把他肋骨都根根勒斷的擁抱,然後,猛然壓覆下來的嘴唇就堵住了他所有說不出口的話語和本就滯澀的、不順暢的呼吸。
該死的梅林在上——歐文毫無反應餘力地想著——又來了!
距少年時代在聖誕舞會後的第一次親吻好像已經恍如隔世,離得那麼久遠——事實上也正是如此。直到真正和湯姆擁吻在一起,一切籠罩著朦朧迷霧般的記憶才真正變得清晰、逐漸歸位,回到它們本來應該存在的地方……
灼熱的氣息、粗暴用力的碾壓和啃噬、與那個人一貫冰冷姿態不相符合的滾燙的嘴唇,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那麼不同……他們的牙齒狠狠磕碰在一起,齒根發麻,急促的喘息交錯著,分不清到底來自誰。
一定是錯覺,歐文覺得湯姆箍緊他肩膀和後腦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著——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居然也會這樣顫抖——好像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酸楚和狂喜,這個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明顯在拼命壓制還是猛烈爆發那些瀕臨極致的感情之間搖曳不定,好像他已經半瘋了。
情不自禁地,歐文緊緊攬住了湯姆的腰,另一隻手安撫地揉著那一頭微微卷曲的柔軟頭髮。
湯姆好像愣了一下,下一秒鐘,回應歐文的是更加激烈瘋狂的親吻。歐文覺得心跳幾乎失控,擂鼓似地撞擊著胸膛,而腦子裡燃燒著一把大火,所有的理智都已湮沒成粉塵。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聖誕節紅紅綠綠的裝飾、掛著槲寄生的天花板、圓形小窗外的星空……
一場大雪飄飄揚揚地下起來了,然而歐文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眼前的那個黑髮男人才是觸手可及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