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不正常的只有他一個人。或許那些有關二十一世紀的記憶根本就是一場幻象、一個夢,又或者他現在其實就活在一個幻象和夢裡:說不定等他醒來,他就會發現他其實是躺在校醫院的病床上,有關那個有鼻子的黑魔王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的一切,都只是他因為寫論文走火入魔、被那個自動攪拌坩堝砸出來的想象。
不知從那裡吹來的風讓蠟燭猛地晃動了一下,歐文就像突然清醒過來似地打了個哆嗦。他努力把那些奇怪的念頭從腦子裡趕出去,他又揮了揮魔杖,一隻倒扣的紙簍翻正了過來,可是裡面亂七八糟的紙團飛得到處都是。
哦——歐文呻|吟了一聲,他的魔杖又出岔子了。
沒辦法,他只能像個完全不會魔法的麻瓜一樣,一張一張地撿起地上的碎紙片。有幾個紙團飛得特別遠,直掉落到了教室的角落,那裡還立著個歪歪斜斜的大立櫃,旁邊是個高度直達天花板的東西,上面罩著一塊紅色絨布。
歐文覺得這東西眼熟得令人心生警惕,他眯著眼睛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去拽蒙在它上面的那塊兒天鵝絨布。等他好不容易終於清除了一切遮蔽物,才終於看清了那個東西。
一面華麗的鏡子立在他的面前——金色的鏡框、兩隻爪子形的腳,頂部刻著一行看不懂幾個字的符篆。
歐文瞪大眼睛,他接連退了好幾步,然後立刻抬起頭去看看旁邊那立櫃上有沒有搖搖晃晃的坩堝!
——那上面空空如也。他鬆了一口氣。
歐文狐疑地從側面打量著這面鏡子,他實在搞不清楚它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刻出現在這個地方。是誰把它放在了這裡?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把它放在了這裡?
不過無論如何,這似乎都不關我的事——歐文想。他只要把這間倒黴的教室儘快清掃乾淨,然後他就可以離開這個陰冷的地方,回到那點著爐火的、墨綠的溫暖宿舍裡去了。
然而就在他彎腰撿起角落裡掉落的那些紙團時,一個念頭不能控制地擒住了他的大腦:如果——只是如果——這面鏡子能告訴他,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如果這面鏡子能讓他回去呢?
實在剋制不住這樣的誘惑,歐文直起身,謹慎地一步一步慢慢蹭到那面鏡子前。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從他的胸口升起來,讓他難以名說地緊張,攥著魔杖的手心除了一層汗……終於,歐文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鏡面映出的是那張他已經開始逐漸熟悉的臉,棕發藍眼,明顯的斯科家族特徵,他一個人傻呆呆地站在鏡子面前,身後只有一堆廢棄不用的課桌和那不斷搖晃的陰森的燭光。
——好吧,這真是傻透了。歐文撇撇嘴,自嘲地笑了一下。他還是趕緊結束這可笑的禁閉工作,回去睡一覺吧。
然而,就在他準備重新用那塊兒沉重的天鵝絨布蓋住這倒黴的鏡子時,歐文猛地頓住了,他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驚叫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鏡子中間正映著教室前的講臺,那裡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緩緩地從歐文身後朝他走來。那道又高又瘦的影子靠得越來越近了,昏暗矇昧的燭光反而讓那個人的面容看起來沒有平日裡那麼冷酷了,只有領口那道銀扣還閃著森然的冷光。
歐文徹底呆住了,然而鏡子裡的他可不是那副瞠目結舌、驚恐萬分的表情。那裡面的歐文安靜地眨著眼,露出一點狡黠的微笑——
終於,那另一道身影停在了他的身旁。
那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這學期那位令歐文既畏懼又好奇、同時還懷有一種莫名複雜感情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那個再用不了幾年就要讓整個魔法界都為他的名字戰慄的黑魔王——伏地魔——湯姆·裡德爾就站在歐文身旁!
鏡子裡的黑髮男人居高臨下地用眼角瞥了一眼歐文,然後不容分說地伸出那修長而蒼白的左手,理所應當似地牽住了歐文的右手,十指和他緊緊交握在一起。
——梅梅梅梅梅林!!
歐文臉色煞白地連退了三步,直接撞到了身後一張課桌上。儘管知道那鏡子裡的另一個人一定是個幻影,他還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慌張地向自己的右邊摸索著。
什麼都沒有,他觸碰到的只是一片空氣。、
鏡子裡那個蒼白的黑髮男人就好像一個詭秘的幽靈,他微微扭曲著唇角,靜靜地看著歐文,露出一個既像是嘲弄又像是相當滿意的微笑。
歐文的嘴唇顫抖著,像是想把那裡面的情景砸碎一樣,他受不了地拿起那塊兒紅色的天鵝絨布往那高大的鏡子上用力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