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柳克麗霞微笑著說,“不過有一次,我終於受不了那種曼德拉草一樣的哭聲了,於是我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知為什麼,比利隱隱覺得自己後背的汗毛倒豎起來了。他乾笑著摸了摸鼻子:“直說了吧,柳蒂,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她了,她沒看見我。那是個圓臉的可愛姑娘,戴著副眼鏡,頭髮挺長的。她哭的原因好像是她喜歡上一個男生——”柳克麗霞加強了重音,“我們學院的,有一頭漂亮的深栗色頭髮。她自言自語地說這個男孩兒和其他斯萊特林不一樣,他挺英俊,還和善,又愛笑。她不知道怎麼才能和那個男生說上話,所以急哭了。真可憐,是不是?你說,”她挑起眉看著比利,“我要不要幫她一把?”
“……”
花園裡的散步結束於家養小精靈克里斯的突然出現。他鞠了個躬,尖聲請求布萊克小姐和斯塔布斯先生最好準備去吃晚飯,否則就有錯過前湯的危險了。
在鬧哄哄的長桌上,十幾歲的少年們瘋作一團。沒了那些貴族禮儀的約束,安朵美達·麥克米蘭被一個笑話逗得滿面通紅,完全癱倒在椅子上;而萊斯特蘭奇的幾個堂兄弟則在和阿布拉克薩斯互相投擲青紋硬乳酪。金碧輝煌的大堂裡面包和菜餚漫天亂飛,口哨和拍桌子的砰砰聲此起彼伏。
在這種情況下,比利和柳克麗霞走進大廳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個別人的個別視線除外。
湯姆也坐在這瘋狂的宴席中間,安朵美達在學校時就千方百計地想要接近這個英俊的優等生,現在她終於得償所願了。而她坐在湯姆身邊無疑是安全的,因為儘管這個黑髮男孩兒也會不時扔出兩塊黃油乳酪,但那些報復的回擲沒有能夠擊中他的。油膩膩的攻擊物們總是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就改了道,然後砸在餐桌後的壁畫上。
比利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湯姆身邊果然有一個空位——而且還相當乾淨,並沒被到處飛的菜餚醬汁汙染。他長出了一口氣坐下,準備給他空空如也的腸胃找點兒填充物。
“她跟你說了什麼?”
比利愣了一下,這裡實在太嘈雜了,他幾乎以為這是他的幻聽,因為湯姆坐在他旁邊,分明是一臉的漫不經心。
湯姆轉過臉來,又重複了一遍:“她跟你說什麼了?”
——這種事能怎麼說?比利無奈地摸了摸鼻子,用刀慢慢切起他面前的茴香小牛排:“沒什麼,隨便聊了聊——學校的作業、天氣不錯什麼的。”他頓了頓,湯姆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讓他莫名其妙地渾身不自在,“怎麼了?”
湯姆的黑眼睛閃爍著:“你們走進來的時候布萊克歡快得就像喝了福靈劑,”他頓了頓,恰好看見柳克麗霞在長桌另一面向比利隱晦地眨眼。湯姆冷哼了一聲,“而你的臉色難看得就像被血人巴羅附身了。”
比利乾咳了兩聲,一言不發,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肢解著他的小牛排。
“哦——”湯姆微微揚起下頜,從他那扇子似的長睫毛下露出銳利的目光,“秘密,是不是?”一個湯匙飛了過來,正從湯姆耳邊掠過,然而他一動不動,只是刻薄地扭曲著嘴唇,“不過沒關係,你的秘密也不在乎再多一個。”
比利艱難地把嘴裡的牛肉嚥了下去,他飛快從大腦裡檢索出一個好理由準備圓謊。然而就在他正要說話時,安朵美達在湯姆的另一邊,用一句溫柔的“裡德爾,請幫我看看我的頭髮好麼?側面好像沾到了一點兒乳酪”打斷了他。
而湯姆竟然真的轉過身去,只留給比利一個筆挺的後背和一個黑色捲髮蓬鬆的後腦勺。
比利既莫名其妙又暗自警惕地回想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擔心是否有什麼地方露出馬腳。在晚餐的後半程,他一直用餘光偷瞥著那個烏黑的後腦勺,然而湯姆卻一反常態地和安朵美達相談甚歡。他那英俊迷人的面容和彬彬有禮的態度讓她大為傾倒,於是湯姆似乎再也沒有轉過身來的必要了。
回到房間以後,比利只覺得身心俱疲。維克托嘰嘰喳喳地滿屋子亂撞,他不得不趕緊開啟窗戶,放他出去。小貓頭鷹展開翅膀,動作流暢地向深藍色的夜空深處飛去。
洗漱完後,比利站在窗前深吸了兩口氣,一些花朵濃郁的晚香和著一陣涼爽的夏風吹來,沁人心脾。
他下意識地道了一句“晚安,湯姆”,卻這才發現,今夜他們要分在兩個房間入睡了——且這一個多月都將如此。儘管湯姆就在隔壁,這卻還是令他不大習慣。要知道,他們在一個屋簷下同寢同眠已經是多少年的傳統了